早先时候，秦兰羲就得知，王夫人给亲戚家的儿子买了个官做。

此刻她能出现在这里，自然是那个儿子报恩所为。

望着王夫人掏出白色药瓶，秦兰羲的眼中毫无波澜，反倒染上几分无奈。

王家女儿，王磊。或死于裴然之手，或死于大司马之手。

王夫人丧女丧夫，刻骨铭心的痛苦，如今她还能坚强不屈地活着，已经难能可贵。

秦兰羲不想显得太薄凉，但对于王夫人的行为，却实在觉得愚昧。

“本宫身为皇后，皇帝发妻。有任何人对他不利，本宫都应该第一时间上报。”

秦兰羲手里拿着帕子，双手交叠放在腿上。

“之所以到现在，也未曾提及一言半语，已经是念在从前的情分。”

否则凭借裴然的行事狠戾，莫说王夫人自己，就是那个在朝为官的亲戚之子，王家株连九族都是小的。

“如此，草民便不叨扰娘娘了。”像是对于秦兰羲的回答，意料之中，王夫人收回药瓶站起身。

她果断转身就走的背影，反倒让秦兰羲心生疑虑。

像是骤然想到什么，秦兰羲一拍桌子站起身：“方草！”

“娘娘，”听到秦兰羲的叫喊，方草持剑快步流星踏入：“娘娘有何吩咐？”

“这次负责护卫温泉浴的人是谁？”

方草思索片刻，“回娘娘话，本来负责的是城防，但卢善战说要将功补过，主动请缨。”

秦兰羲的脚扎在原地，脸上染上恐慌。

“满朝皆知，卢善战是本宫这边的。原来如此…..她刚才，是在和本宫做交易。”

只要在温泉馆出现任何毒药，无论有没有伤到裴然，卢善战都逃不掉失职的罪名。

“森王已死，卢善战作为武将之首，本就有无数人想拉他下台。”

秦兰羲撑着桌子，喃喃自语地坐下。

“毒药只要一出，那所有人都会认定，是卢善战护卫不利。到时候，即便本宫将王夫人的事情和盘托出，也是于事无补。”

方草听得云里雾里，但他明白对方是冲卢善战和秦兰羲而来。

他上前一步：“娘娘，臣现在能做什么？”

屋内针落可闻，秦兰羲不知道王夫人还有什么后手，但她能肯定。

若是她打算在温泉杀裴然，就不会特意来找自己，还递上毒药。

在这里行刺的风险太高，她不过是想逼秦兰羲，成为自己的臂助。

“干娘！干娘我摘了好大的花！你快帮我看看这是什么花！”

卢娇娇抓着红桃花推开门，秦兰羲将她抱了满怀。

“皇上。”

曲水流觞之下，百官围坐而饮。众人只见一个小女孩跑了进来，红着眼睛抓着裴然的手。

“干爹！干娘摔倒哭哭了，干爹快去看看吧！”

裴然被这骤然的称号，弄得有些哭笑不得：“朕不是你的干爹，你……”

“皇上，这位是卢娇娇，她认了咱们皇后娘娘做干娘的。”

闻言，裴然猛地站起身。走了两步，不忘回头将卢娇娇抱起：“带朕去找你干娘，快一点。”

卢娇娇的小手一路指着，裴然便根据她说的方向步履匆匆。

待到了卢善战这处，却并未瞧见秦兰羲。

卢娇娇挣扎着从裴然怀里跳下来，跑到卢善战身后。她看向裴然的眼神，带着几分害怕。

“皇上，有人意图行刺。”

卢善战和裴然交谈着，卢娇娇见缝插针跑去了秦兰羲那处。

她手里还拿着她摘下的红桃花，瞧见卢娇娇回来，秦兰羲将人抱起，拿着帕子给她擦汗。

“干娘，我，我去找了你说的干爹，把他带去给爹爹了。可是，可是我害怕，就跑回来了。”

卢娇娇嘟囔着，像是自己都觉得丢脸一般。

马英却无暇顾及，甚是担忧地望着秦兰羲：“娘娘，这样真的就可以了吗？”

“万一波及文武百官，有人中毒而亡，又该如何是好？”

秦兰羲安抚着卢娇娇的背：“跟干娘说说，为何害怕皇上？”

“他很虚伪……”卢娇娇抿着唇，“而且他看起来不喜欢我，身上的味道也不好闻。”

她的小手抱住秦兰羲的脖子，“还是干娘香香。”

小孩子的喜恶总是那么简单。

等方草领着卢娇娇去了屏风后，秦兰羲才对着马英开口：“本宫能力有限，许多事情不能点破，也有本宫的苦衷。”

马英点头：“臣妇知道。王家遭遇确实令人同情，但这王夫人实在是个没有远见的。”

秦兰羲承王家恩，其实只要不是要她杀害裴然，说实话，但凡有其他的所求，秦兰羲都会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尽可能地满足。

“她丧女丧夫，若是这事儿落在你身上，可能有这般远见？”

秦兰羲一句话，惹的马英一噎，旋即叹了口气。

“好痛……”

“郡主？”方草不明所以地抬起头，只见卢娇娇按着胸口，气息不稳地晃动了两下身子……

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郡主！”

听到方草的呼喊声，秦兰羲马不停蹄跑入屏风后。围棋的棋子才刚开了个头，卢娇娇的血却喷了满桌。

“娇娇！”马英扑上前，卢娇娇早已失去了神智，任凭怎么摇晃都不醒。

秦兰羲大骇，“颜儒！喊颜儒过来！”

方草马不停蹄地朝外跑，望着卢娇娇晕倒在马英怀里，秦兰羲袖口里藏着的拳头攥紧。

她以为，王夫人的目标会是朝廷里的百官，可这毒，竟下到了卢娇娇身上。

颜儒匆匆赶来，不出片刻便确定了毒药。

“好在娘娘近来的药食总被人下毒，臣以防万一，各种毒的解药都备了些。”

银针扎入卢娇娇的指尖，马英不忍地闭上眼。

黑血从卢娇娇细小的指尖，不断流下。直到足足接满两碗，她的唇色才从紫，开始泛白。

往日活泼爱笑的小女孩，如今昏迷不醒，而这一切，大半都是她导致的。

秦兰羲转过身，方草只见她眼圈发着红。

“全城搜捕，抓活的。”

“是！”

正在驱散百官的卢善战，骤闻噩耗，一路赶来时几次险些摔倒。

“娇娇没事，颜儒已经……”秦兰羲话还没说完，便被卢善战一把推开。

直到赶到里屋，瞧见卢娇娇被马英好好抱在怀里，他终于松了口气。

“娘娘……”卢善战转过头，泪水夹杂着恨意：“臣以为，再大的祸事，祸不及家人。”

方草下令抓活的，他便知道，秦兰羲没想真的要王夫人性命。

这让他如何平息怒气？！

秦兰羲抿唇：“王夫人丧女，是裴然所为。她会做这件事情，也是本宫没有答应帮她报仇。”

“那她去杀裴然啊！为何对我的女儿下手？！”卢善战痛骂，已然浑然不顾屋外有无人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