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是谁？她有多少盐庄？遍布的地方都在哪里？”

二楼屋内，裴洚云拿出舆图，张集倒来三杯茶。而十七一副求知若渴的表情望着二人。

“王家王磊子承父业，早年在江西发家，历经两朝风雨。如今产业遍布禹城、扬州、西北一带，足足有十三家庄子。”

张集接着裴洚云的话，手里将茶杯分别放好，“这还不包括他们的丝绸庄、茶庄，每年进出的账目也十分可观。”

真正的富商大贾，从来不会局限于某一个行当。只要能赚钱，只要有门路，都会尽可能地涉足。

商人之友遍布五湖四海，不是没有缘由的。

裴洚云刚打算开口，屋外传来叩门声，是家珑带着小二将菜端了上来。

等小二们出去，她拿着一张纸拍在桌上：“怎么谢我？”

王宝娟的事情三人知道不甚详尽，能有这样一份情报，无异于是雪中送炭。

“我好不容易搜罗来的，这份是最最详细的。”

见无人理会自己，家珑自顾自地搬来椅子，她还未坐下裴洚云便抬起头。

“为何帮我们？”

他目光灼热，仿佛要将她看透。

家珑面不改色，“那森王殿下回京，是为了复仇还是别的？”

他们手头天间银票剩不少，销银不免要走门路，家珑帮了不少忙。

她翘着二郎腿，手盘着胳膊。粗制滥造的衣服下，眼神却清明。

“其实我猜测，或许杀你的人不是兰羲。”

对于他们的情况，家珑和百姓们一样，都是从说书先生，或小道消息得来。

外界对于森王逝世的传言很多，但其中很可信的一种，是秦兰羲受裴然指示，杀害森王，意在担心他掌管军权谋反。

“掌管军权？”

听着她的话，裴洚云轻笑着，他手里从未有过军权。

“兰羲救过我，我不会忘恩负义。”

家珑放下腿，双手撑着膝盖，眼神恳切地望着他：“森王殿下，您要复仇也好，要报复也罢。能不能放过兰羲？”

裴洚云敛眸。

怎么，在别人的眼里，他就那么想杀她？

其实这也不怪家珑，毕竟世人都说，是秦兰羲想要害森王。

只是一个皇后为何屡屡针对督府，百姓们并想不出所以然。

“她也救过我。”

有他这一句话，家珑放下心，连带着笑容展开：“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我尽量给你们搜罗。”

“多谢。”

他克己复礼的温柔，更惹得家珑心跳。屋门刚关上，十七和张集便异口同声：“王爷，她喜欢你！”

裴洚云抬眸，二人齐齐闭嘴。

“王家女儿王兰，早年是被裴然虐杀的。秦兰羲曾经帮他们查过这件事，自然知道是裴然做的。”

“那王磊呢？不是说她丧女丧夫吗？”十七疑惑道。

“王磊是大司马杀的，毕竟他想复仇。”裴洚云补充纸上没有的消息。

“这些都不是重点，”张集敲了敲桌子坐正：“我们的关键，是要在王夫人身上找机会。”

“前朝王家的亲戚儿子，已然被罢免。虽说她平安出了皇宫，但如今王家是一块烫手山芋。”

别人都不愿接的茬，往往，反倒是他们的机会。

“想来王家不日，就会被各种理由驱逐出京。”

毕竟只要王夫人在京城一日，这件事情的影响，就减不下来。

裴洚云思索着抬眸，“我要她的路线。”

“明白。”十七站起身。

······

深夜，西北的风总是带着那么些锋利。窗户被人推开的时候，裴洚云就已然苏醒。

“快点，能拿的银子赶紧拿了。”

“我就两只手，你行你来啊。”

“能不能闭嘴！等把人吵醒你们就高兴了？！”

“你才闭嘴吧！”其余两人怒斥，直到三人想翻窗而出，却发现窗户怎么都打不开。

冰冷的剑锋横在他们脖颈，怀里的银子掉了一地，三人高举双手，膝盖直接跪下。

“好汉饶命啊！”

张集抽了抽嘴角，“十七，搜身。”

裴洚云拿着蜡烛，一盏一盏地点亮着。三个壮汉的衣服，也被扒到只剩裤衩。

“不是搜身吗，怎么衣服都要脱光，好羞耻。”壮汉抱着身体，娇滴滴的样子，直让十七泛恶心。

暗卫都有刺青，而他们身上干干净净。裴洚云盖上火折子，踱步走到一旁的椅子上，随手拿了件披风罩在腿上。

春日多雨，每每腿疼。

得到裴洚云的眼神示意，张集剑锋一抬：“说，潜入我们的屋子有何目的？”

三人对视着，纷纷伸出手，指了指地上散落的银子。

十七摆弄着他们的衣服，确认里面没有夹层，也没有其他物品丢失。

他将衣服扔回：“看你们也不是头一遭，可能还是什么榜上有名的大盗。”

十七捏着手指盘算，“举报给多少钱来着？”

闻言，本欲穿衣服的三个大盗，光着膀子便跪在地上求饶。

“小人们知错了！真的知错了！”

就以这个为生的人，偷过多少次自己都记不清。

“哎？”

大盗之一抬头看着裴洚云，又看了看周遭的二人：“你们白天，明明……”

“明明不长这样是吧？”

十七嘴角勾笑，“罪名加一，知道太多了。”

“不不不！”大盗连忙摆手。

“我们是瞎子啊！”

“我们什么都看不见！”

三人六只眼睛冲上一白，刚想装瞎，裴洚云拿起桌上的短刀扔在地上。

响动声吓得他们正眼，裴洚云弯唇：“瞎子，说好的。”

本跪在地上的三人，纷纷爬起身就要逃。

谁和他说好的？！

这人分明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可说出的话，怎如此残暴？

他们只是偷点银子，还被发现了。四舍五入，等于什么都没发生。

这就要让他们六只眼睛，通通告别人间烟火？

疯子！

半盏茶后，窗户依旧紧闭着，没有五花大绑，甚至没有给他们嘴塞进麻布。

三人嘴唇泛紫，高矮胖瘦地倒在地上，身体时不时地抽搐两下，证明自己的存在。

“你们两个选择。”

裴洚云坐在椅子上，身子前倾：“第一，现在去奈何桥和亲人团聚。第二，帮我们办事，有概率不去奈何桥。”

这是什么道理？

帮他们办事，有概率，还要去奈何桥？

这办的是什么事？

三个大盗望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趴在地上，只觉得绝望。

······

卢善战往日每月必会来坤宁宫，可如今快要四月，却是一次都未曾登门。

“当日臣和卢善战对峙大街，其实能察觉出来。郡主中毒，当真让他害怕了。”

王宝娟被放出宫后，卢善战并未找人登门。

但他公然对秦兰羲的命令违抗，无疑是在同她划清界限。

花圃边上，秦兰羲的袖管被襻膊绑起，她蹲在地上侍弄着花草。

土壤翻过，她将红桃花种下。

“颜儒已经回来了，娘娘也不必太过担心郡主。”方草安抚着她，从宫女手里接过凉茶递上。

坤宁宫没了往日的热闹，裴然虽会过来，但次数比之从前却少了许多。

显然，王宝娟的事情，秦兰羲没有如实相告，让他们之间有了芥蒂。

“干娘！”

一道娇滴滴的唤声传来，秦兰羲转头，只见卢娇娇松开马英的手，朝自己飞奔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