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倒是没说错。

裴然在看到她满身伤痕的时候，本来汹涌的欲望，顷刻颠覆。

取而代之的，是愧疚，是心疼。

愧疚把她一个人留在扬州城下，心疼她肤白如雪的皮肤，要在前线多么拼命，才能换来这满身伤痕。

裴然抬眸，眼神直逼她黯然的眼底。

这切实的目光，秦兰羲自然感受到了，但她无动于衷地垂着眼帘。

她说她不配他的时候，是发自真心的实话。

当初他一届风流公子，玩过多少女人，见过的世面本非常人所及。

如今，他贵为帝王，自然拥有更多。

其实秦兰羲也知道，伤疤暴露，就等于将身为女人的优势尽毁。

很可能，后位不日到头。但她别无选择。

比起裴然发现她非是处子，不如利用男人的同情，为自己求得一线生机。

她确实成功了。

他一颗心被她攥得发疼。

裴然伸手，绕到她的腰后，摸到那处也有凸起的疤痕时，他望着她的眼神更深。

秦兰羲却没料到，骤然的触摸令她身体不受控制，打了个冷颤。

可他像是来了劲，抬手将她的腰禁锢在掌间，逼迫她望着自己。

床前有个垫高的架子，秦兰羲就算站在上面，也不过和他平视。

她的指尖扣在他肩上，一下下地颤抖，如同小猫挠痒。

挠不好，还更痒。

“你……”

“你是蠢的？”裴然低哑的嗓音下，狭长的双眸染上寸寸红。

欲望濒临一线，他低首，头埋进她的脖子：“不喜欢你的伤，也不会放过你。”

男人的暧语和脖颈间的疼痛，同时传来。秦兰羲眼神一晃，指尖扣得更紧。

像是窒息的人终于呼吸到空气，他力道越发不受控制，啃噬着她的脖颈，想将她揉进骨髓。

“小刺猬……”

他喃喃的唤着她，可却将秦兰羲本来迷离的理智召回。

她的眼神变得清明，伸手便想去推开。

他不是他。

可她竟有种抱着自己的人，是裴洚云的错觉……

他们很像，又截然不同。

“咻！”

一声冷镖的风声在耳边传来，秦兰羲和裴然都是一僵。

危机关头，二人都想将彼此推开，却在冷镖到来的刹那都还留在原地……

“兰羲！”

冷镖刺入秦兰羲的胸口，鲜血顿时涌出。

她挡在了裴然身前。

看着她人朝后倒，裴然彻底乱了心神。

不管刺客有没有离开，不管会不会再次受到暗杀，飞身跃起将她抱在怀里。

“来人！太医！传太医！”

金桥闻声第一时间赶到，看到秦兰羲只穿了一件肚兜，撇开眼神朝外吼叫。

“太医！颜儒！快点去喊颜儒过来！”

“有刺客！封锁皇宫！保护皇上！”

声音震耳欲聋，令秦兰羲要睡不睡。

“不能小点声么……”

她皱着眉头的低语，被裴然尽数听到。

“不能小点声吗！”

金桥被吼得一愣，对上裴然眼底的怒色，忙不迭点点头，自己跑出去请颜儒。

······

亥时三刻，栖和楚馆。

京城夜市开放，外头热闹非凡不必说，栖和楚馆和城北楚馆就一街相对。

却是一个生意惨淡，一个热火朝天。

原本裴洚云并没想这么瞩目，可张集却说，越是热闹之处，越有消息，也越能藏匿。

何况他们携带大量银钱，一路都是瞩目而至。

到京城想藏，也藏不住。

不如闹大，反而能让一些别有用心之人，被迫撤手。

京城加上这家，共有五家楚馆。明眼人都知道，能在这里开楚馆，必然是有点皇家的靠山。

而裴洚云靠的并不是皇家，而是官府。

京城中有多少官员受贿，有多少刚正不阿，裴洚云在朝时已然摸清。

事实证明，只要肯砸钱，哪里都能开出一条路。

楚馆顶楼处，张集步履匆匆而至，脸上无光。

“王爷，失败了。”

裴洚云站在窗前，转过身时手里还拿着茶杯。他的脸上贴着胡须，是另一副面孔。

“尸体呢？”他脱口而出的嗓音，是一如既往地冷淡。

“被裴然的人带走了。”

张集抿唇，显然无地自容。

刺杀不能用买来的人，无法信任，只能启用暗卫。

这一招，算是试试裴然的水准。

“不过王爷放心，在派他们前去之前，已经让他们将刺青去除，不会引起裴然怀疑。”

“不会吗？我看未必。”

十七进门就将一封信扔在桌上，脸色沉重：“家珑的客栈被查了，金桥不久前亲自带人去的。”

“不过她念在对王爷的情意，总算是没有出卖我们。”

可也说明，裴然已经有所察觉。

“之前卢善战也来过楚馆，不知道有没有发现什么。”

十七眸色沉沉，看向窗前的男人：“王爷，我们得尽快动手了。”

闻言，裴洚云手里的茶杯送到嘴边，轻抿了口。

······

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脚下有些痒，许是昨日没洗澡的缘故。

秦兰羲刚想蹭一下脚，就听耳边传来裴然怒吼颜儒的声音。

屋内的人都守了一夜，裴然更是彻夜未眠。

她任何的动静他都看着，情深似海的模样，早已在皇宫内传遍。

“娘娘？”

颜儒把了脉，抬眼瞧这不愿睁开眼的人：“臣不想扎针，但您再懒着，也不能不扎了。”

秦兰羲睁开眼：(●’?’●)?

全屋：“······”

颜儒淡然挑眉，叮嘱了一下忌口转身就跑。他已经七十多岁了，却没一个人关心一下他的身体。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望着明媚的阳光，他不由感叹。

“娘娘您可算是醒了！”金桥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皇上连早朝都免了，一直在这里等着您醒来，守了一夜啊！”

这是实话。

期间金桥多次劝裴然去睡，他都只是摇摇头。甚至被说得烦了，还让金桥出去罚站了两个时辰。

不过这些，当着裴然的面，金桥是一个字都不敢提。

只能将功补过，努力诉裴然的辛苦。

“前两日为了您的弓箭皇上就没睡觉，如今又这般……铁打的身子也禁不住这么熬，娘娘快劝劝啊！”

“方草呢？”秦兰羲左右瞧了瞧，醒来这么久，她到现在都没看到方草。

裴然没睡，脸色自然不好看。听到这句话，脸色瞬间发黑，盯着她的眼神晦暗。

“怎么，他很重要？”

比他还重要？

他拿着枕头给她垫在身后，本来轻轻放的手，顿时变成了扔。

秦兰羲被他的火气搞得有些莫名，抿唇：“我…臣妾只是问一下。”

看着二人僵持不下，金桥打圆场：“有刺客到来，方草是第一个追出去的。”

秦兰羲了然点头。

想要在裴然身边安插人，首先自己要获取一定的信任。

这就是一个好机会。

裴然坐在床边，看着宫女给秦兰羲喂饭。他闷声不响的盯着，宫女却如芒刺背，几次手抖。

宫女生得好看，属于小家碧玉的类型。妖艳贱货见多了，这样的自然新鲜。

秦兰羲喝着粥，挑眉一笑：“你长得不错，皇上看上也是福气。”

她声音压得低，可裴然还是听见了，脸色更差……

他一把夺过宫女手里的碗：“滚。”

“是！是！”宫女落荒而逃，拿出了生平最快的速度。

看着面前的男人舀起粥，递给自己，秦兰羲目瞪口呆。

“你……要喂我？”

“她喂得朕喂不得？”裴然阴沉沉地开口，手上的勺子直接往她嘴里怼。

秦兰羲被迫吃下，两口后又想起什么似的，皱起细眉：“你没上朝，百官会议论。”

本来她皇后的位子不保，是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风波。如今再起，文武百官怕是要借此机会，大做文章。

谁不喜欢荣华富贵？

是不是皇后，生活还是天差地别的。

“后宫不得干政。”

秦兰羲：“？”

裴然舀起粥，勺子又怼：“吃掉。”

······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秦兰羲救驾受伤的消息，在不开而散的早朝后名满京城。

“听说她挡在皇帝身前，身上只穿了一件肚兜！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谁在上面还不一定呢。人家楚馆出身，狐媚惑主自然是有一套的。”

“也不知道到底如何，要是能…….”

满脸油光的男人说着，和同伴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羲和楚馆，裴洚云三人又换了张脸，坐在楼下听着这些耳语。

戏台子上热闹非凡，一首接一首的舞曲不迭。桌上的菜肴不光卖相极佳，香味更是勾人。

张集几次吞咽口水，十七看着裴洚云，却无人敢动。

他手里一杯一杯的酒往喉咙里灌，直到天快亮，三人还是坐在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