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给吃喝，是裴然驯服她的手段，也是警告。

警告她不要再对别的男人怀有想法，驯服她身上处处的执拗、叛逆。

但秦兰羲知道，只要她乖乖听话，或许真的能借他的手，铲除屠戮将军。

可她心里，始终有一道过不去的坎。

这道坎，夹杂着方草和卢善战的不知情况，还天天有一只野猫给她捕食……

过去七日，秦兰羲依旧没有向裴然求饶。

······

偌大的皇宫从四面八方透风的墙，到如今消息送不进，出不来。

裴洚云无从得知秦兰羲半点近况，就连方草的消息，也无法知道。

逼不得已下，他选择了另一条路。

厚重的云层遮住月光，天空好似压低了几分，沉闷席卷在每个人胸口。

据暗卫所说，每日夜间，都会有运送膳食的人进去卢府，再有扔掉厨余的出去一批。

先出去，再进去。

“慢着。”

裴洚云脚步一顿，跟随众人纷纷转头，不明所以地看着官兵。

眼见官兵右手抓着腰间的剑柄，一步一步朝自己而来，裴洚云面不改色的笑开，粗糙不堪的手撩开裤腿。

“年纪大了，腿脚就不利索。”

沙哑沉闷的嗓音，配合着他脸上的条条皱纹。裴洚云躬着背，膝盖上泥巴混杂着血渍：“昨日下过雨，路滑，一不留神就摔了一跤。”

面前的鞋抬起，官兵绕着裴洚云周身走了一圈。

衣服、体态、鞋子，都和出去倒厨余时别无二致。

“下次当心些。”官兵松开握着剑柄的手，“刚好，这些人要去后厨放，你给他们带个路。”

“小的遵命。”裴洚云松开抓着裤腿的手，一瘸一拐地朝前走去。

不远处的屋顶上，看着他如此做小伏低的模样，张集不免咬着牙关。

“王爷进来了。”

一身黑衣的十七拔剑出鞘，两声猫叫下，夜色中顿时涌现数十名暗卫。

“按计划行事，要快。”

“是。”

暗卫低声，却整齐划一。

几乎在裴洚云抵达后厨的刹那，数十道身影自屋顶飞驰而下，四面八方的刀刃，在须臾间染上红。

官兵们甚至来不及发出兵戈声，便已头首分离。

血太多，染红了窗户上的白纸。

卢娇娇吓得顿时大哭，马英急忙捂住她的眼睛：“娇娇不怕，没事的。”

话虽如此，可眼睁睁看着窗户上的血迹越来越多，几乎整间屋子都被鲜血包围。

马英的手开始发抖，无能为力的怅然，让她鼻尖忍不住泛酸。

“老爷……”

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眶，望向面前手持长枪，孤身挡在她们面前的男人。

卢善战转过身，拉起马英和卢娇娇，将二人带到床边。

“你带着娇娇躲下去，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他低头亲了下她的头发，马英嘴唇一颤，忍不住就要落泪。

卢善战却笑着捏捏她的脸，“夫人最坚强了。”

“娇娇也很坚强！”

瑟瑟发抖的卢娇娇，伸出一只小拳头，揽住马英的胳膊：“爹爹……爹爹放心，我会保护好娘！”

小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却也明白，门外的人来者不善。

卢善战蹲下身，强忍着泪水将女儿抱入怀中。

厮杀声临近，分别再不舍也只能掐断。他拿来床前垫脚的台子，彻底挡住妻女二人的身影。

手持长枪，凛然一身的坐在堂前。

他手指不断重握枪身。

卢府已然被裴然的人包围，此时此刻，来的人要么救他，要么杀他。

······

冰冷的刀剑下，后厨内运送膳食的百姓，瑟瑟发抖的抱头蹲地。

眼见张集快步流星地跑来，点点头。

百姓们只见膝盖擦破的男人抬手，指着不远处的草堆：“谁能在一盏茶内，将这些草堆满卢府周围，这一百两黄金，就是他的。”

暗卫上前，沉甸甸的金元宝摞成堆，放在脏兮兮的灶台上，金灿灿的光芒直逼众人眼睛。

“不做的，现在就死。”

裴洚云抬手，削铁如泥的剑霎时劈断灶台一角。

偌大的卢府，前院刀枪剑戟声已然消失殆尽，后院却星染起火。

屋门被人一脚踹开，无数蒙面的黑衣人一列排开，只见一熟悉的身影，顶着一张苍老不竭的脸，一瘸一拐地朝自己走来。

望着他身后星月凌空，卢善战眯起眼：

“森王殿下真是不辞辛苦，这是要来抄我卢善战的家了？”

他冷言冷语，五分试探着他的目的，五分告知床下妻女，目前的处境。

面前的人一言不发，卢善战抓着枪戟的指尖泛白，心里自然忐忑。

裴洚云的身份他已然知晓，正因为如此，他才更知道眼前这些蒙面的黑衣，十有八九，是先帝训练的暗卫。

“不抄家，怎么救你？”

桌上的线香落下一小节灰，裴洚云抬手将黑衣扔给他，“带上你的妻女，跟我从后门出去。”

“我凭什么信你？”看着手里的衣服，卢善战激动之余，警惕更甚，直到火光引燃周围。

他抬眸望去，偌大的卢府，已然在熊熊烈火之中焚烧。

这是裴洚云能争取时间，阻止裴然的人进来的，唯一办法。

不置死地，如何后生。

“此刻你若选择裴然，无论是否将本王的事情和盘托出，你都做实背主忘义的名声。”

裴洚云打量着屋子，最终视线落在床下。

“跟我走，只要给本王想要的东西，我放你全家性命。”

卢善战不知，他如何知道他妻女的位置。是胁迫也好，是邀请也罢。

眼前的情况几乎不需要选择，卢善战将马英和卢娇娇扶出，披上黑衣，赶在救火队到来之前，飞快跟随裴洚云而去。

卢府的位置距离城坊很近，几乎挨家挨户都打开了窗户，目睹这场通天大火。

待火光扑灭，城坊带着官兵闯入时，偌大的卢府里，只剩下运送膳食的人还活着。

对于匪徒的样貌，几个人画上皆是蒙面，要不就说不记得了。张湖作为城防之首，亲自扣押着活下来的人，至御驾前。

“你们再好好想想，那人有什么别的特征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