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烧毁密诏表达忠心，后有休妻之书，勾起男人的好胜心。

要做到前朝风波不起，无人知晓，还能久留后宫。

休妻书激怒裴然，就成为了必然。

话说到此处，张集终于得空抿了口茶。茶杯下他抬起双眸，一半担忧一半希冀的看向裴洚云。

少年从始至终都神情寡淡，仿佛他所讲的人和事，与己无关。

“可这样就够了吗？”十七的疑惑还没断绝，“她可以在皇宫里藏一时，但不可能藏一辈子啊。”

何况秦兰羲怎么会甘心，就这么做一个默默无闻的皇后？

“若我是秦兰羲，进入皇宫之后，便是得同皇帝重修旧好。”

重修旧好，也得讲究方式方法。张集身为男人自是不懂这个，他手里的茶杯转了一圈。

“后宫之中，光有宠信是不够的，拉帮结派也不过昙花一现。”

“只有怀上龙种，诞下龙子才是稳固根基的不二法门。”

一道清脆的崩裂声传来，在张集话音刚落的时候。很细微的动静，却引得二人不由自主望向对面。

他的头垂着，偶然微风拂过，晃动了他的一缕发丝，挡住他所有嫉恨。

原来，裴然去到慧根寺，是想和她有个孩子。

现在，秦兰羲主动出手，也是想能有个孩子。

椅子和地面发出撕扯音，二人抬头，只见裴洚云站起身。

“王……”

十七刚想开口，却被张集拽着胳膊坐下。

他摇摇头，看着裴洚云孤冷的背影独自离去。

“让他静静吧。”

所有心不甘情不愿的部分，被人全部揭开，血淋淋的摆在眼前时，心里自然不会好受。

但其实也有好的部分。

至少裴洚云意识到，秦兰羲在乎的从不是裴然这个人，而是后位。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才是她梦寐以求的东西。

看着碧蓝的天空，白云飘然，裴洚云沉下肩。

她说她知道他的身份，长久以来，却从未告知于裴然。

她曾说过，宁可和他去偏僻的乡下过一辈子，也不愿意在皇宫之内。

可他为了密诏，用冷镖刺入她的脖颈……

这一举动，定然让她寒了心。

所以她才选择了裴然。

“若我君临天下，你也不会介意做这个皇后，对吧。”望着皇宫的方向，男人喃喃自语地开口。

是询问，也是笃定。

阳光偏移照在地面上，三道男人的身影一前两后的伫立着。

“太好的天色，得有点风波。”

他头也不转的开口：“十七，你去一趟公府，告诉平主公秦兰羲的下落。”

“是。”

“张集。”

“王爷请吩咐。”

“想办法让暗卫去打探一下方草的下落，一旦有消息，先透露给她。”

一道影子愕然抬头，张集眼底是无尽的错愕。

倒这份上，她是什么样的人他已然看清。

张集以为，裴洚云将秦兰羲身在皇宫的消息放出，是决定和她背道而驰。

可不曾想，哪怕她有可能和裴然同床共枕，哪怕她有可能怀上别人的孩子。

他都还在希望，秦兰羲和裴然之间，会出现隔阂。

只要有隔阂，那她的心到他身上，就还有可能。

身后迟迟没传来应声，裴洚云转头，望着张集的脸扯开嘴角：“事到如今，若要夺位，我已然没有了名正言顺的证据。”

密诏烧毁，他彻底失去谋权的底气。

“所以我想要的，也不必再迂回了。”

······

先前因着秦兰羲身子虚弱，裴然迟迟未曾行房事。

但今儿个早朝，平主公的盟友却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陈述秦兰羲早已回到皇宫。

“皇后祈福出宫，却不足一月就回到皇城，岂非蔑视佛祖？”

“皇上又刻意将此事隐瞒下来，愚弄臣等，岂非欺瞒天下忠臣？”

“若皇上觉得臣是胡说八道，那不妨现在众臣一道前去慧根寺，看看皇后娘娘是否素衣裹体，虔心祷告！”

这最后一句话，无异于是在讽刺裴然为色所迷。

朝臣议论纷纷，太监大喊几次肃静，都无济于事。

裴然强按着怒火攻心，放在巨龙头上的拳头，忍不住阵阵颤抖。

殿下，平主公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裴然既然能将人隐瞒起来，就说明他绝不会再碍于弹劾，将秦兰羲放走。

只要他是这么想的，那今日这遭，就没那么容易过去。

“朱大人说得在理，本宫的确未曾虔心祷告。”

一道清扬的女声，在七月的烈日炎炎下，宛如凉风拂面，驱散太元殿上所有阴霾。

晃动的流苏伴随金钗的夺目，不施粉黛的脸颊上，白皙红润。挂满翠玉流苏的凤履，自屏风后迈入殿前。

裴然诧异起身，想要上前却被秦兰羲一个微笑，僵直站在原地。

她要做什么？

“荒唐！朝堂之上，怎有一介妇人说话的地方！”

“皇上，后宫不得干政。皇后娘娘此举，实在恕等难以苟同！”

“难以苟同！”

众臣齐声，扑面而来的岂止压力，更有无尽算计。

“太平盛世，所求皆得，本宫何须祷告？”秦兰羲却仿若不曾听闻，亦步亦趋地走到殿前。

平主公作为文官之首，自然站在第一排的位置。

眼见她左手撑着后腰，右手摸着肚子，脚步缓慢地在他面前走过一阵……

平主公眯起眼：“皇后娘娘，身子不适？”

“慧根寺伙食不及，又未满三月，自然有碍。”

“你……”不等平主公说话，秦兰羲身形一晃，手捂着嘴一大口黑粥呕吐在他身上。

满朝文武愣在原地，就连裴然也被这一幕惊呆，金桥大喊着跑上前：“都愣着干嘛，娘娘孕吐不迭，还不赶紧把颜儒喊来！”

太监慌张地跑去喊人，秦兰羲一手扒在平主公的胳膊上，直到嘴里的口水吐干。

“平主公这身衣服，价值不菲吧。”秦兰羲面有愧色的直起身，爱怜地摸着肚子，“本宫代小皇子，给平大人赔不是了。”

她说着屈膝，可裴然怎么肯？

“平大人若是缺料子，库房有的是。”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下台阶，将人揽入怀中。

鸳鸯一般的二人齐齐离去，闹剧一般的早朝自然就此结束，只有平主公站在原地愤怒不已。

“好啊，好啊。”

他气得胸腔都在起伏。

秦兰羲是不是真的怀孕如今都不重要，她胆敢在众人面前公然挑衅，便是和他结下了你死我活的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