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这是御茶膳坊最新研发的糕点，合宫嫔妃都赞不绝口。奴婢特意拿来给娘娘尝尝。”

雕刻着莲花图样的粉色糯糕，被摆在秦兰羲手边，她正磕着瓜子儿看着皮影戏，随手拿起丢入嘴中。

“真是…….甜死了。”

秦兰羲皱着眉，毫不留情地吐出，宫女急忙伸手去接。

唯恐秦兰羲怪罪，她头压得极低。

“起来吧。”秦兰羲眼也不挪地磕起瓜子，“本宫知道，你是看不得好东西都被别人抢去，可是它不好吃啊。”

宫里的嫔妃见荣宠抢不过她，自然要在一些小事上斤斤计较。

譬如这糕点，先前御茶膳坊那次不是将新花样，第一时间送给坤宁宫的。

这下倒好，没见过的东西，阖宫嫔妃都尝个遍才落到她宫里。

倒是难为这宫女，小心翼翼地提醒她。

秦兰羲不由得多瞧了她一眼。

皮影人戏罢退场，殿内不时传来宫女太监感动得抽泣声，秦兰羲环顾四周，却连方才讲了什么都不知道。

早朝刚过时，秦兰羲端着一些小菜去御书房。

想要在皇宫里长久的生存下去，作为女人，宠爱实在重要。

既然裴然已经得知她和裴洚云的过往，那身体上的事情，还是让他尽早接受为妙。

却未曾想，她还未入御书房，便被金桥拦在了门外。

“娘娘恕罪，皇上此刻正在里头会见大臣。”

“这样啊…没事，本宫在这里等着就好。”秦兰羲将手里的食盒递给宫女，自己站到阴影处，避免毒太阳直射。

“这……”

见金桥欲言又止，似有为难的模样，秦兰羲不假思索地开口：“可是前朝发生了什么？”

“前朝也确实有事。”金桥环顾四周，将头放低了些：“娘娘，能否借一步说话。”

早朝时，刑部平主公上吊而死的消息。金桥私下里和她透露，平主公死前，曾在地上写下一个裴字。

可见他对裴然愤恨之深。

不过知道这件事情时，裴然却很高兴。

他本就因为对平主公的处置发愁，毕竟是三朝元老，功绩无数。但若将人再留在京城，恐波澜不迭。

现在人自己个儿上吊，委实给他省去不少麻烦。

但平主公写下裴字的事情，虽说竭力压制了，但不一定瞒得过朝中大臣。

一旦瞒不过，秦兰羲恐怕又要成为众矢之的。

金桥的建议是，让秦兰羲这些日子少去御书房，避免打上照面。

“既然不能去御书房，那就出宫玩吧。”

宫女诧异转头，她却已经站起身，连蹦带跳地去了屏风后，准备换套衣服。

······

“她要出宫？”

“是。”御书房内，金桥踌躇了半晌才开口：“皇上，娘娘方才，其实来找过您。不过当时您在会见大臣，臣就……”

见裴然抬起眼，金桥直接抱拳跪地：“臣起初也是好意，担心大臣们对娘娘会有冷嘲热讽之语，便…..便想让娘娘少来御书房些。”

“她有多来吗？”龙案前，裴然面无表情地开口。

金桥抿唇：“没……”

“她有见到过大臣吗？”

“也没……”

“那你凭什么赶她走？！”

金桥不知道，为了等秦兰羲主动来找自己，裴然期盼了多久。

其实他们之间的隔阂，是只要秦兰羲愿意迈出一步，他就愿意照单全收。

可好不容易等到她主动，却被眼前这不着四六的人，生生拦住。

裴然气得将玉笔砸地。

没碎。

金桥屁颠屁颠地去捡起来，放回笔搁上。

······

天高任鸟飞的滋味着实不错。

秦兰羲这一趟出来别的目的没有，主要便是让裴然急上一急。只要他愿意追出来，秦兰羲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回到从前的地位。

宫女芬芳明白她的目的，却不免担忧：“可皇上日理万机，若委实腾不出空找娘娘，难道……咱们要自己屁颠屁颠地回去吗？”

芬芳望着斗笠上的白纱，偶然微风拂过，露出女人精致的侧颜。

“若他不愿意找，本宫带的银子也足够你二人下半辈子。”无视两名宫女的纠结，秦兰羲环顾四周，视线落在身后的红墙绿瓦上。

她连城南都没离开，若这般近的距离裴然都不愿意出来，那她当真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了。

“娘娘您瞧！”

宫女绿箱欣喜地转身，短小的手指指着左边的铺子：“奴婢听说您在出宫之前素来爱酒，这家铺子京城闻名，梅子酒更是一绝呢！”

秦兰羲掀开斗笠一角，扑面而来的梅香熏的人流连忘返。一眼望去，酒铺老板的身影，还是那般在各个坛子中流窜。

看着两名宫女欣喜的模样，秦兰羲垂眸。

那时候，他们也是三个人。

“走快点儿！磨叽什么磨叽！”男人呵斥的声音传来，秦兰羲顺着望去。一队官兵带着数名有男有女的人，正步履匆匆地朝宫门而去。

男人们胳膊和脚上，大都戴着沉重的镣铐。反观女子则是低着头，步伐轻快地跟随其后。

“这些是何人？”

“回娘娘话，每年九月，皇宫老的一批宫女年满出宫，这时候便会送进来一批新人。”

绿箱跑进去买酒，芬芳听见，站在秦兰羲身后小声解释。

“这些人有的家里是有官位的，只不过选秀没被选上。宫女如果能蒙幸，成为主子也不是不可能的。”

“哦……”秦兰羲看着那群灰头土脸的男子们，“那这些男子呢？”

他们身上还戴着镣铐，像是犯人。

“这……”芬芳看了看秦兰羲，嗓音压得更低：“娘娘有所不知，这些男子大都是家里人获罪被牵连的。”

“我朝惯例嘛，情节不严重被牵连的家眷，要么株连九族，要不送到苦寒之地。还有，便是入宫净身，名为太监。”

秦兰羲眉梢扬起，她诧异的眼神穿过斗笠，照射在不远处的队伍。

“而且娘娘不知道，”绿箱抱着买好的梅子酒回来说：“譬如奴婢们，年满二十五岁便能出宫，还能得一大笔银钱。”

“但太监年满五十才能离开。身子残缺，妻儿自然不太可能会有了，只能孤独终老。”

绿箱说着，将手里的梅子酒打开，在秦兰羲面前晃着香味：“所以宫中不少人，都很惊讶，也很感念娘娘当初放走的那对太监宫女。”

对食之事，主子们或许不清楚，但是同为宫人却都心知肚明。

深宫寂寞，太监虽没了本身，但到底也有七情六欲。

说到此处，芬芳脸上也带了些感慨万千：“娘娘可能不能理解，虽说宫女这么做算是自甘堕落，但人活一世。总归想托付的，都是一个真正爱惜自己的人。”

“哪怕他算不得男人，只要真心，也无妨。”

在这里生活久了，大家对彼此的人品脾性也多有了解。

秦兰羲当初放走的那一对，确实是有情人。

梅子香气混着酒香，又有两名一唱一和的说书宫女，秦兰羲听着故事，闻着酒香，怎能不馋涎欲滴？

可谁知道，两口下去，便再也克制不住。

裴然找到人的时候，她已经醉在酒铺。彼时酒铺老板正在赶人，谁知下一秒，却看见一队皇卫拥护着身着金黄色龙袍的男人，匆匆赶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