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上，裴洚云百无聊赖地将药瓶塞回袖口，眼神却落在屏风后的颜儒身上。

有点本事。

芬芳急忙拿来披风，绿箱拿来毛巾，服侍着秦兰羲从木桶里出来，好让颜儒把脉。

奇迹般的，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秦兰羲体温恢复正常。

她嘴唇惨白地靠在床上，从枕头的芯子里掏出皇后金令：“本宫相信你。一切，就劳烦颜太医了。”

沉甸甸的金令落在手心，颜儒跪地叩首：“臣明白，定不辜负娘娘所望！”

颜儒此去不知需要几日，寒毒的配方和解药都备好，已经一并交给芬芳。

临走，他看向秦兰羲，犹豫半晌：“娘娘中蛊之事，可要臣路过西北时，告知皇上一声？”

“不必。”帷帐里传来女人轻柔的声音，紧接着是咳嗽声，秦兰羲翻了个身：“他是皇帝，是个好皇帝。”

这句话说得真心。

裴然不是个好人，但确实是一名勤政为民的皇帝。

“臣明白了。”

颜儒一刻不敢耽搁，拿了后令快马加鞭地离开皇宫。与此同时，和他一起出去的，还有几只白色的信鸽。

······

次日一早，西北城。

御驾巡城的第一站便是此处，张集和十七除了睡觉，根本不敢摘下面具，唯恐被认出。

只因为，御驾选择住宿的地方不是别的，恰恰是家珑的客栈。

美其名曰，与民同乐。

客栈何止热闹，简直水泄不通。正当张集和十七饿得前胸贴后背，已然商量着干脆去山上打猎时，家珑终于步履匆匆地端着菜肴赶来。

“皇帝要住三楼和二楼，我已经送信给临近的客栈，你们这几日住过去。”她将菜摆好，自顾自拿了碗边吃边说。

听到这话，张集和十七忍不住对视一眼。二人转头，透过蓝白相间的天空，遥望着京城的方向。

裴洚云为了这次刺杀，训练了几只鸽子，但只能在固定的两个点飞。

若是他们更改地方，万一他送消息来，岂非落入裴然手里？

家珑听完他们的担心，眉宇间泛起愁绪。

御驾当前，她就连自己住的屋子都腾了出来，实在是不能不让他们换地方。

“我们可以死，但绝不能暴露王爷。”十七盯着面前的辣子鸡，右手放在膝盖上的力道，一寸寸加深。

裴然在楼下用晚饭，吃饱喝足后，前呼后拥地上了楼梯。身后跟着的官兵，分了一队去二楼休息。

“不是说过必须清空所有人吗，怎么还能有人住在楼里！”

官兵的声音不算轻，还未上三楼的裴然转过头，只见涂脂抹粉的老板娘，正在双手合十地祈求着。

“官爷您行行好，这二人是我娘家的兄弟，这两日腿折了不能动弹，还请您行个方便。”

她说着从袖口里拿出一袋银子，不算多，眼神却恳切。

“那也不行！”

官兵毫不犹豫地推开，心里忍不住骂这娘们儿是不是傻。皇帝还在这里，她怎么敢当场行贿？

面上，他却表现出一副大义凛然地模样，清了清嗓子：“皇上可是御驾亲临，你最好识相一点，赶紧让人离开！”

裴然是一时兴起，想树立与民同乐的景象。不愿意住在官员府邸，却难为了下面的人。

他们匆匆选地，家珑客栈在西北城里名声鹊起，泼天的银子下来她没有理由不接，否则便是驳斥皇帝，一个搞不好就要杀头。

“官爷您！”家珑说着偷摸掐了下自己大腿，泪水如珍珠断线滚滚而落。

她掐得毫不留情，嗓音都哽咽起来：“小女子孤身一人开个客栈，本不容易，也就是希望家人能过得好一点。您又何必这般呵斥….呜呜呜…..”

两厢为难，底下围观了不少百姓，纷纷朝这处张望。

金桥皱眉，正欲上前赶人却被裴然制止。

他低声开口：“着人进去确认一下伤势，若无可疑，让随行御医进去看看。”

“可是……”

“与民同乐的天子，难道要成赶民为虐的昏君？”裴然冷眸一瞥，意有所指的看向底下的百姓。

金桥恍然大悟，脸一抹，笑意盈盈地上前。奈何他偏偏长了一张奇丑无比，还没有眉毛的脸。

笑得五迷三道的走近，吓得家珑连眼泪都憋回去不少…….

······

金桥带着御医前脚刚走，后脚窗边便飞来一只白鸽。脚腕上绑着一根短小的信纸，在窗边一下一下地呼唤着他的收信人。

张集忙不迭地爬起来去接，还将压底的鸟食拿出来，让它乖乖在旁边吃着。

【秦兰羲中毒，裴然离京。颜儒明日必会抵达西北，想办法以他之名令裴然速返。】

床榻上断腿重接的十七，咬牙坐起身，看着字条上的内容，脸色不免沉重。

这一环有多重要，不言而喻。

以颜儒之名让裴然速返，却没说直接绑人……

没有差不多的字迹可以模仿，但裴洚云能解决的事情，决计不会丢给他们。

这是真正的难题，也是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