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签承包合同的时候，他没跟你说过，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沈穗穗恍然：“他说了，不过没仔细讲，我以为上回你谈承包食堂的事情，是借了你救过他的原因，难道不是吗？”

贺祈年嗯了声。

“严格来说，我能谈下来这事情，不止是因为他，还因为赵厂长。”他说。

沈穗穗更诧异了。

贺祈年继续往下讲：“那年我刚入伍，遇上洪灾，河坝溃堤，这里好多地方都被淹了。李泽轩是刚分到化工厂的员工，那时候他随领导正在检查车间，等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和赵厂长两人躲在库房里，洪水已经淹到脖子根了，其他的人也都被冲散了。库房的门因为水压打不开，只有一个铁栅栏样的小窗口，我们费了很多劲也没能救出两人。”

“后来呢？”

沈穗穗听得心跳加速，那场面，单单只是脑子里想想都觉得可怕，她颤着声问道。

贺祈年眼睛闪动了一下：“后来水位线越来越高，他们只能踩在最高的箱子上面，踮着脚仰头呼吸一点微薄的空气。而铁栅栏无论如何也破不开，队里只能选一位水性最好的战士，拿着斧子试试下水破门。”

“你被选上了？”沈穗穗心头一跳，猜测着小声问道。

“是。”

贺祈年的语调平淡如水，仿佛那些经历，并不值得他太放在心上。

但沈穗穗却知道，这经历有多危险，要是一个不小心，别说救不了人，连命都得搭进去。

后面的事情，不用说也知道了，自然是贺祈年救下了两人，因为前面有救命之恩，后面承包食堂那样的事情，自然也就能顺利谈下来了。

当然，贺祈年也不是挟恩图报的人，当时的情况，食堂想要起死回生很难，自然也没什么人想要去承包，除了沈穗穗。而且厂子里要的价，他们一分不少，只不过是分期付。

同样的，那李泽轩也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他这人吧，说来跟贺祈年性子有些相像，工作上一板一眼，若是三个月后沈穗穗不能让食堂盈利，或者付不出以年为单位的承包金，他们也是要收回的。

“一会儿见着人家，你可不能拿这事儿出来说，要实在不行，就算了。”

沈穗穗低声劝道。

“媳妇，你太不了解你男人了。”

他伸手搁在她的腰际，往前带了几步，轻声叹道：“军人做事，不求回报。我今天过来找他谈是以你丈夫的身份，不是以军人贺祈年的身份，更何况，我只是要一个公平的承诺，旁的也不会提。”

“知道了！”

沈穗穗移开了一段距离，避开黏在腰后的那只铁掌：“我怎么觉着你最近总是毛手毛脚的。“

“那不一样。”他凑上前，在她唇角亲了亲：“这个不叫毛手毛脚，答应给你时间适应，你也得给点甜头吧……”

说话时，他故意将尾音拉得又长又软。

沈穗穗脸皮薄，听得耳朵都红了。

这人，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沈穗穗抬眸，看向远处路灯照射下的一幢白色楼房，“是那里吗？”

贺祈年嗯了声，揽住她的肩膀：“那二楼第三间便是，之前赵厂长请客吃饭，李泽轩非得拉上我一起，不过走到门口我就想了个法子躲开了。应该是那里没有错，咱快走吧，不然再晚人家又该休息了。”

“哎！”

沈穗穗推了他胸膛一把，嗔道：“在人家家门口呢，你别搂我！”

贺祈年闻言，笑嘻嘻地松开手，转身大踏步朝那栋白色楼房走去，他边走边说：“媳妇，你再不走我可就走了啊，一会儿我要是先到了，说话没你那么婉转，把昨儿赵绮丽的事一说出去，保不齐就得罪人一家子了啊！”

沈穗穗：“……”

这货，简直欠揍！

夫妻俩开着玩笑，慢悠悠地踱步朝楼里走去，走到二楼，贺祈年忽然停下脚步，扭头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一下。

沈穗穗虽疑惑，但还是乖巧地跟着他挪了过去。

“媳妇。”他喊她名字。

沈穗穗顿住脚：“什么事？”

“你看。”他侧过脸指着不远处：“那儿有个女的在哭。”

沈穗穗顺势望去，果真见到有个穿素色粉衫的女孩蹲坐在地上捂着脸痛哭。她眉尖蹙紧，有些担忧地说：“她是谁啊，怎么在人家家门口哭啊。”

贺祈年摸了摸鼻梁：“问问呗！”

他迈步，走到女孩的跟前。

女孩看到有人靠近，猛然抬头，目光惊恐地盯着突然冒出来的男人。

贺祈年安抚道：“同志，你别害怕，我是过来关心下你的情况，请问你有什么事需要帮助吗？”

女孩摇头：“谢、谢谢，我没事。”

沈穗穗站在一边，也跟着说道：“同志，你要是遇到困难，一定要告诉我们，我们都会尽力帮你的。”

女孩迟疑着，上下嘴唇开合了几次，正欲开口，身后的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家里是死了人还是咋的，一骂你就躲到门口哭去......”

伴随着中年妇女的斥责声传来，接着便是拖鞋疾步走动的声响。

“妈，你小声点，一会儿让爸听见了，小心挨骂。”

另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传来。

沈穗穗循声看去，就见一个衣料上好的中年妇女出现在眼前，她头发盘在头顶，脸上只有细微皱纹，看着很是精明干练的模样。

沈穗穗愣神的功夫，中年妇女已经走到了近前。

她上下打量贺祈年和沈穗穗两人，视线掠过贺祈年后，又落到了沈穗穗身上，冷哼一声道：“哪来的小年轻？深更半夜跑到人家门口干什么？滚远一点，别在这碍眼。”

沈穗穗尴尬了。

贺祈年挑了挑眉。

他看着中年妇女道：“婶儿，你误会了，我们是来找赵厂长的。”

“你们找我丈夫干啥？”

中年妇女警惕地扫了两人一眼：“平日里也没见过你们，怎么白天不来，非得要这大半夜的找上门来？”

“婶儿！”

贺祈年耐心的说：“如果我没有猜错，您应该是赵厂长的妻子吧？”

中年妇女瞪大双眼：“你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