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抬头，看到的是一个十七八岁，模样俏丽的女孩。

一身崭新的衣服，两条黑亮的麻花辫垂在胸前，用毛线勾的头绳扎着。

初夏双手抄入兜里，勾唇一笑，“那我是不是还得跟你道个歉，耽误你脚落地了？”

旁边的售货员噗嗤一声笑出来，又连忙捂住嘴，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女孩被笑得有些脸红，又不肯承认是自己不对。

就梗着脖子强词夺理的说道:“那也是因为你不看路。”

“我很想知道，我站在这里没动，被人踩了一脚，这怎么就倒成了我的不是，你这颠倒是非黑白的能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强。”

女孩看着初夏那张漂亮的脸，身上的衣服也没有补丁，戴着驼色羊绒围巾，看着就很贵。

心里那口气还没下去，又嫉妒起来。

转头想让身边的男人帮她说几句话，哪成想自己对象却在盯着人家看，这下更气了。

就口不择言起来，“你个泥腿子也配来这里，光看买不起吧！”

“那怎么着，是不是还得给你清个场，把所有人都赶出去，为你一个人服务？你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

这话女孩可不敢接，这要被传出去什么千金大小姐的，那她就完了。

她爸就是钢铁厂的一个副主任，要是她连累了家里，她爸能打死她。

女孩急得要哭了，拉着男人的衣袖求助。

男人轻咳一声，用自以为很温柔的语气说道:“这位同志，是小月不对，我代她向你道歉。

你看你喜欢什么，我买了送你，就当是我们的赔罪。”

呵，当他那恶心的目光自己没感觉到呢？

都快被恶心吐了，谁稀罕你那点东西？

蝙蝠身上插鸡毛——你算个什么鸟？

初夏觉得跟他说话都是在浪费唾沫，但是那些自以为是的人，你不说他永远自我感觉良好。

“你长得真有创意，活的真有勇气，长城要是用你的脸皮做，孟姜女都哭不倒，麻烦让让，你在这里影响空气质量。”

旁边的售货员眼泪都笑出来了。

那个叫小月的女孩还要说什么，秦雨已经走到初夏身边，什么都不问直接怼。

“张秋月，这是来百货大楼耍威风？怎么，你们钢铁厂大院放不下你了？”

张秋月满脸通红，憋了半天也没敢再说什么，拉着男人灰溜溜走了。

边上的售货员再也不用忍着，哈哈大笑起来。

“小雨，你朋友太有意思了，骂人都不带脏字的。”

秦雨头一扬，嘚瑟的说道:“那是，我秦雨的朋友能是一般人嘛！”

初夏哭笑不得，拍了秦雨一下，“行了啊你，别耍宝了。”

两人往秦雨负责的柜台走，秦雨小声问:“那个眼睛长头顶的张秋月怎么惹到你了？”

“她踩我脚还骂我瞎。”初夏言简意赅。

“嘿，早知道我就不能让她们那么轻松就走。”秦雨有撸胳膊挽袖子干架的架势。

“你跟她很熟？”

“同学，在学校就眼睛长头顶上，家世不如她的都不正眼看人。”

看来秦雨的家世不一般，不然那个张秋月不能灰溜溜的就走了。

不过这跟她没什么关系，她认的也只是秦雨这个朋友而已。

现在好像有点明白秦雨为啥对她那么好了，秦雨好像是那种喜欢的怎么都行，不喜欢怎么都看不顺眼的性子。

秦雨在百货大楼负责卖手表，一个月都卖不了几块，轻松的不得了。

两人站在柜台前，秦雨把手里拎着的兜子递给初夏，“快试试，定好久了，终于做好了。”

初夏接过一看，是一双黑色短款小皮靴，皮子油光锃亮，里边毛茸茸的一看就是某种动物毛。

这鞋一看就不便宜，初夏不想收。

秦雨凑到初夏耳边悄悄说，“这是找人定做的，你的脚码，赶紧试试。”

初夏不知道秦雨家有没有人跟她脚码一样，但是秦雨这样说，她也没办法在推拒了。

初夏穿上小皮靴，很合脚，很舒服，很暖和。

秦雨看了很满意，“那就直接穿着吧，你的鞋都被踩脏了。”

既然接受了，就没必要矫情。初夏弯腰，把自己原来的棉鞋装起来。

“你礼物选好了吗？要不送块手表？”秦雨扬扬下巴，指向自己负责的柜台。

初夏立马否决，手表她买得起，可没有手表票，那玩意黑市都不好弄。

她要是流露出一点要买的意思，秦雨就能立马去找他哥。

她不知道秦雨是不是跟谁都这样，有事就去找她哥。

不过她可不想啥事都去找秦恒走后门，她跟秦雨做朋友也不是为了占便宜的。

再说手表太贵重了，也不合适。

秦雨要知道初夏想什么能气死，她就为初夏找过她哥，别人她才不稀得搭理呢！

“那要不你买衣服？钢笔？买瓶好酒？”秦雨在那瞎出主意。

不过钢笔貌似可以。

钢笔柜台，里边的钢笔最便宜的才一块多钱，贵的十几块。

季铭渊收到钢笔的时候，心里一半高兴一半惆怅。

高兴的是收到了礼物，惆怅的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走进初夏心里。

这钢笔的具体价格他不知道，但一看就不会便宜，这怕是又为了之前的事还人情吧。

但他舍不得把钢笔还回去，不管怎样，这算是她送自己的第一份礼物。

他把钢笔放在掌心小心的摩挲，千万个想法闪过，最后又被自己否决。

不行，不能急，初夏年纪还小，不能把人吓跑了。

用手绢把钢笔连带盒子一起仔细包好，放到抽屉里。

起身给初夏冲了杯奶粉，放到初夏面前。

初夏正在专心看书，头也没抬，伸手去摸杯子，端起来就喝。

嗯？味道不对！

“你怎么给又我冲奶粉了？没多长时间就下班了，回去就吃晚饭了。”

再说她的奶粉都喝完了，今天在韩博锋那买来的两袋还没来得及拿出来呢！

“补充一下营养，一点奶粉，你就别推辞了吧，我收你那么贵的钢笔也没推啊。”

初夏眨巴眨巴大眼睛，小声反驳，“也没多贵。”

初夏的心思除了糖厂就都放在学习上了，自己都没发觉，办公室永远干干净净的，桌上的东西摆的整整齐齐。

只要她在办公室，炉子烧的旺旺的，杯子里的水是温的。

上午一杯麦乳精，下午一杯奶粉，生理期那几天，杯子里都是红枣红糖水。

她与季铭渊讨论过的问题，最后都会被工工整整的写下来放到她面前。

解题思路，知识点，具体步骤，一点不落。

这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不起眼，却让两人的相处越来越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