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醒者中，越往后的觉醒者，撞墙力度越大，整合起来的信息也就越多。

所以，江慢慢不像周小龙那样，要陈谅逐字逐句解释，就能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是什么。

而陈谅也只需要无意识地补充一些“九天六道”、“杀人夺火”的信息，就能让江慢慢搞清楚，觉醒者该如何战胜入侵者。

半个小时的交流。

陈谅和江慢慢，也算是互通有无了一遍。

除了重生，陈谅觉得自己应该什么都说清楚了。

之后……

少女的脸上还残有泪痕，问：“陈谅，我有一个问题。”

“还有什么没想明白的吗？”

陈谅以为她还有什么缺失的信息。

谁知，少女却摇了摇头，问：“你……会怕吗？”

陈谅怔怔地看了她一眼：“怕？”

“是啊，发生了这种事。”

“额……”

“你就没有觉得，改变来得太突然了？”少女低下头说。

“突然……”陈谅朝着夜幕静静地仰起头。

嗯，对于觉醒者来说，确实挺突然的。

逻辑墙碎裂的一瞬间，整个世界的真相就席卷而来。

可是，陈谅问她：“有什么改变来得不突然？车祸？绝症？”

“额……”江慢慢想了想，也是。

任何足以成为人生“变故”的事情，都来得挺突然的。

“但是，”少女转过头，看着陈谅扬起的侧脸，坦诚地说，“面对这么突然的改变，我有点害怕……”

“不应该害怕吗？”陈谅问。

“应该。其他的觉醒者，也都会很害怕吧，甚至比我还要更害怕——我们看到了这种强加到我们头上的灾难，看到了让人绝望的前景。正常人，都会感觉到害怕。”少女话锋一转，看向他，说，“但是，陈谅，你没有。”

“……”

陈谅心道，女孩子就是女孩子。

真的是敏锐啊。

江慢慢忍着一船的血腥味，忍着胃里的翻涌，目光艰难地越过血泊中的张范言，落在了叶飞凡身上。

“你就像一个老兵一样，早就适应了这个战场似的。”江慢慢说。

“是吗？”陈谅心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真的就是呢？

“而且，叶飞凡死在你面前的时候，我看到了，你明明很难受，但转过头你马上就能跟我笑出来。”江慢慢皱着眉说，“陈谅，这说明，你真的，真的一点也不怕。”

不怕死。

也不怕同伴死。

“因为，怕也没用啊。”陈谅苦笑了一声。

周小龙跟他被真空力场切分在两个战场的时候，他要说一点恐惧都没有，绝对是骗人的。

但他经历的牺牲确实够多。

所以，他知道，怕，解决不了问题。

“陈谅，当你的同伴，我觉得很危险呢。”江慢慢低头说道。

陈谅转回头来，盯着她的眼睛：“喂，这话什么意思？我可没有给你选择的机会。”

少年和少女的目光交错，眼睛里同时闪过异样的光。

江慢慢又抹了一把眼泪，偏开小脸，说：“紧张什么，我又没有说我要退出。”

“你不是说怕么……”

“我怕，你还不赶紧保护好我？”少女低声呢喃。

“……”陈谅闭了一下眼睛，前世她的死状一闪而过，却没有接她的话，“这我可不能保证。”

“陈谅？！”少女气得忽一下站起来。

这人，怎么就不按安排说台词呢？？

“所以，慢慢，无论何时何地，你都要记得优先保护好自己，再重要的行动，都没有你的命重要。”陈谅飞快的转移话题，看了一眼下面的内舱，说，“嗯，差不多了，我还得下去看看龙哥哭完没，你留在上面照顾一下孙老师哈。”

“陈谅！！！”少女又怕又气。

这个陈谅！

不是说说而已，他是真把她扔下了啊啊啊！！

……

周小龙一个人站在船舱里，手上拿着一根烟，靠在船舱壁上，看着一地的狼藉没有说话。

陈谅也不去看他的脸，朝着他伸了伸手。

周小龙给他递了根烟过来：“你不是连酒都不喝吗？在咖啡厅里，就陪我喝了杯奶。”

陈谅没想到他连这都还记着。

“我不抽，陪你把玩一下。”他说。

“神特么一根烟你还要把玩一下，不抽你赶紧还给我。”周小龙一把抢回来，对他的脑回路实在是无语，说，“上面那位美女，觉醒了？”

“嗯。我稍微拔了一下苗。”

陈谅也知道刚才周小龙在下面，全程听完了他跟江慢慢的对话。

“还好不是她拔了个苗，”周小龙古怪地问，“你在她面前杀的那个人，好像也是你的同学吧？”

“是的，我跟你提过的，张范言。”陈谅回答道。

“被真心试炼击中了心脏的那位？”

“嗯呐。”陈谅说，“其实，也是未来的觉醒者。”

“……那你为什么要杀？也是叛徒不成？”周小龙站直了身子。

“那倒不是。但杀他的收益，比留他的收益高。杀他，可以给上面那个美女一个大刺激，帮她冲破只剩一层墙皮的逻辑墙。”

“不杀呢？”

“不杀他，以后，抱着我的腿耽误我救人的事情，还可能会发生。下一个叶飞凡，也可能因他而死。”

陈谅思路非常清晰地说。

叶飞凡的死，是多方面原因造成的。

但最后一环的那把刀，一定是张范言。

“……”听到叶飞凡三个字，周小龙又偏开了一下视线。

陈谅却说：“龙哥，你是不是觉得，叶飞凡是因为你死的？”

周小龙平静的反问：“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陈谅问，“你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艘游艇吗？”

“？”周小龙脑子里一个不重要的信息浮起来，“你之前说，你抢了一艘别人的游艇，在别人的电台里，呼叫了很多很多的别的别人，难道……”

“对了，就是你脚下的这艘游艇。”

“……”周小龙怔怔地问，“那叶飞凡……”

“这艘游艇，是我扔给他的，所以，他才会出现在这艘船上。如果一定要找一个责任人，那么，我，是他死亡的开端。”陈谅说。

话是这样说没错。

可是……

周小龙自嘲地摇了摇头：“你不用这样。我周小龙还没有脆弱到那个地步，今天这场是我自己的责任，是我没打好，是我没反应过来叶飞凡的觉醒——这个锅，不需要你来扛。”

“我什么时候说我要扛了？”陈谅按住他的肩膀，说，“我只是告诉你，今天，叶飞凡的死，第一环在我身上，最后一环在张范言身上，而你，只是中间微不足道的一环而已……这分锅分得还不够清楚？”

“……你踏马。”周小龙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人都死了，谁要跟你分锅了！

“龙哥，”陈谅叹了口气，说道，“虽然我也很想多给你一点时间缓缓，但……抱歉，我们实在没空流眼泪。”

“别瞎说，谁流眼泪了……”周小龙矢口否认。

“江慢慢啊，”陈谅伸出一根手指往上指，“不是吧，女孩子一下子知道了这么吓人的事情，还不让她哭一哭了？”

“……”周小龙一懵。

“不然，你以为我说的是谁？”陈谅一脸无辜。

“哎行行行……”周小龙不想跟他扯淡，说，“正事儿啊。叶飞凡的记忆碎片，你都看完了吧？”

“都看完了。”陈谅也正是因为这个下来的。

周小龙沉下一口气，点了点头，说：“那你应该也注意到了，叶飞凡留下的记忆碎片里，有一个重要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