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高阳和毛利警官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天色已经昏黄。有些人已经散去，有些人却越围越紧。高阳扫了一眼，除了考察队的人，很多好奇的村民都在大眼瞪小眼。

“我就说这洞邪乎，咱们还是别看热闹。”

“听说里面发现了人的眼睛，你们记不记得，二十年前那件事。”

众人议论纷纷，纪子已经醒过来，但明显还没从惊讶中脱离，润子紧紧地抱着她，满眼都是泪。

“没关系，纪子老师，没关系的。妈妈会来救我们的。”

高阳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蹲下身子，轻轻地抚了抚润子的头。小丫头真不容易，连续两天受到惊吓，难怪会想妈妈。

“高教授，呜哇！”

堤坝最后的闸门被高阳破坏，润子和纪子两个人此起彼伏哭得高阳在风中凌乱。

午夜时分，旭川警视厅的渡边警探一行人行色匆匆。困意卷着香烟，刺鼻的烟味不禁让纪子咳嗽连连。岬尾村一间普通的民宿内，考察队的宫本，纪子还有高阳等人正被一群警察包围。

“诸位，事关人命，我长话短说。我叫渡边，这个时间请大家来就是想问几个问题。”

纪子缓和了不少，倒是这个宫本还是魂不守舍，一问三不知。渡边人很高，人太高就会给人以压迫感。加上他一副严肃冰冷的脸庞上安装着好似猫头鹰的眼睛，一到夜里特别摄人心魂。

“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是你？你们考察队什么时间抵达得岬尾村？这个山洞里面有古化石？”

“我，我们是东京大学古生物系的专家，我们来这是，是为了考察索齿兽化石。”

宫本死而复生，嘴巴显然利索不起来。纪子一旁心急却使不上劲，她现在感觉身体软得像海绵，汗水抑制不住得留。润子清楚纪子老师生病发烧了。

“犯罪心理学第五要素。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绝不会是凶手，我想警官你问错人了。”

高阳心里非常不爽这位渡边警探，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不说，刚才的问话明显把考察队也归进了嫌疑人里。虽然自己和考察队也是萍水相逢，但毕竟都是师兄的人。不管闲事是不管，但该出头时就出头。

“嗯？这位是？”

“渡边长官，这位是高阳先生，是考察队的顾问，来自中国北方大学的古生物学教授。”

俗话说得好，打人不打脸。高阳刚才的话明显是质疑渡边的业务能力。毛利警官也听出来了，他知道渡边的修养和他的个子成反比，便主动答话。

“想不到高先生对犯罪心理学也有研究，但是多年的经验告诉我，书本上的知识是阻止不了凶手杀人的。”

“这话说的对，纸上谈兵耽误正事。还希望警官尽快破案，还岬尾村一方安宁。我们也好继续考察研究不是。我想渡边警探应该知道黄金七十二小时。”

高阳不为所动，用手摸了摸眼镜，善意地望了一眼毛利警官。他以退为进，言语故意示弱，但最后还是留了个尾巴刺激这只猫头鹰。

“哼，封锁岬尾岛，别让媒体进来。通知厅里布控机场，码头，通知管辖地域内派出所，排查宾馆，旅店还有民宿，包括温泉。”

发生凶杀案后的三天十分关键，凶手刚杀完人心态不稳，一定会想办法逃跑或者隐藏起来。但无论潜伏还是出逃，都一定会有社交痕迹，只要接触人就有机会，就会有线索可寻。高阳的话正中靶心，渡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小声下令。

“看样子渡边警探已经胸有成竹，布下天罗地网，凶手一定会伏法，我们可以去休息了吧？”

高阳摆摆手，打了个哈欠。几个人的确疲倦，润子的大眼睛此时已经关了一半。渡边警探城府还可以，不再与高阳纠缠，转身刚要走，就听门晃荡一声，闪进一个人。

“长官这是尸体里发现的，请过目。”

一位警察把法医的发现递了过来，轻薄的塑料袋里面一根变形严重的钢笔安静地躺在那里。

“这，这是佐藤村长的钢笔！怎么回事？”

安静的房间内，老成稳重的毛利警官突然暴走，紧紧地握住渡边的手臂，望着钢笔浑身颤抖。场面立刻热闹起来，警察们七七八八赶往村长家去，没人在意高阳扶了一下黑框眼镜。

“有意思，这趟日本之行有意思。”

翌日清晨，鸡未鸣鸟未叫，高阳却被一阵广播声吵醒。毛利警官应该是一夜未眠，略带疲惫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注意，注意！请全体村民到广场集合！”

没有人记得上一次岬尾村全体集合是什么时候，有人说是平成时期，有人认为比那还早，越说越离谱最后回到了昭和年代。

“早上好，高教授。我们去不去广场呀？”

润子两眼惺忪，明显没有睡饱。见了高阳，很有礼貌地问好，十分乖巧。

“走，润子。我们去凑个热闹。”

高阳满眼血丝，昨晚回到房间整理思绪，几乎也是一夜没睡。

山洞，尸体，熊的印记。化石，疯婆子，毛利警官。除了疯婆子没有见到，其它因素都是确定的。如果连成逻辑线就是疯婆子，山洞，化石在先。尸体，印记和毛利警官在后。

“那么扭曲的钢笔血迹斑斑，居然瞬间就辨认出来，看来毛利警官和村长关系不一般。”

“那些村民的话怪是怪，但能说明一件事。就是这个山洞里的盆盆罐罐出现的合理性。”

“只是那个痕迹，北海道不可能有这么大的熊，难道是亚种间繁殖？痕迹很旧，但好像也有新的。没有专业仪器根本无法判断，很麻烦。”

“由于海水的倒灌，入口到石台的所有痕迹都被冲刷，但那尸体周围干干净净，很有问题。”

没见到尸体之前，高阳还思考着一种可能，黑熊是否会攻击人类。亚种间没有生殖隔离，也许这头熊体型就偏大。冬眠结束后黑熊会呈现一种饥饿状态，虽然四月末已经春暖花开，但并不排除进食不足。

高阳思绪良久，可以肯定是尸体不会凭空出现，黑熊更不会抹去自己的脚印，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人为抛尸。如果是第一现场，那凶手就是变态，杀完人把尸体周围清理干净，却一动不动尸体本身。

“其实就是个变态，把人弄那么扁，那么碎，凶手和被害人之间到底有多么深仇大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