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硕大的会议室里，“姬族工业”董事长姜阳坐在主位，贴身助理姬荷坐在了他的下首。

会议已经持续了十三个小时，而姜阳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愿。

坐了这么长时间，姬荷快感觉不到自己的屁股了。

她在心中感慨，要想成为董事长，不仅要有一颗铁打的心，还要有一对铁屁股。

每个业务单元的负责人进入会议室前，都会穿上一件纸尿裤，因为姜阳不允许会议暂停。

姜阳挨个询问负责人，问题很细致，语气很严厉。

姜阳的气场无敌，没人敢直面他的眼睛。

如果业务负责人回答不上来，会被姜阳当场解职，过程称得上惊心动魄。

其中，有两人因为过于紧张而晕厥，被医生架了出来。

姜阳叮嘱医生好好治疗他们，然后开除了这些人，给出的理由是：身体不行，意志便脆弱。

姬荷有这种感觉，推开会议室的大门，看到的是残肢断臂和尸山血海。

没错，用这两个成语来形容并不为过。

凌晨一点五十八分，集团研发总监进入会议室。

此人有点真本事，匪夷所思地顶住了姜阳的狂轰乱炸。

姜阳放下手里的纸和笔，对此人笑道：

“林总，立即上马侵入式‘脑机接口’项目，用三个月的时间做出第一个工程机，标准对标‘龙腾’公司的产品。”

姬荷立即想起了“龙腾”公司的董事长——大腹便便、秃顶的钟总。

凭借“姬族工业”超一流的研发能力，设计制造出脑机接口应该不是难事。

姬荷在心里冷笑，钟总没把公司卖给姜阳，可能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了。

姬荷意识到，截止到此刻，被迫出售“九州”元宇宙的威胁全部解除了。

研发总监离开后，投融资总监邢总进入会议室。

邢总是前董事长姬华强的发小，铁定被干掉的。不知道此人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躲过了这一刀。

姜阳给姬荷示意。姬荷点亮全息屏幕，说道：

“邢总，集团共有124个业务单元，董事长审慎调查后，决定砍掉二十五个。”

对面的邢总流下了冷汗。他带着颤音说：“还剩下99个，老爷子一定不高兴。”

“老爷子不用你操心。”姜阳说。

邢总哆嗦着点动屏幕，细细看了一遍被砍掉的业务，大惊失色地问道：

“星辰业务也在里面？”

姜阳冷酷地点点头。

六十多岁的邢总连忙摆手，激烈地说：“不行不行不行！星辰业务是你老爸的命根子！”

“但亏得厉害。”姜阳指出这点。

“听我一句劝，”脸色煞白的邢总劝道，“如果你不想害死你老爸，留着。”

姜阳靠在椅背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很明显，姜阳在做艰难的抉择。

十个心跳后，姜阳告诉姬荷：“先把它从名单中移出来吧。”

邢总离开后，集团财务总监和助手步入会议室。

姜阳没有过多为难他，而是吩咐道：

“马总，立即冻结所有资本性支出，砍掉65%的变动成本，并将50%的固定成本转为变动成本。”

马总倒是挺干脆：“姜总，我做不到。”

姬荷在心里冷笑道：这是一句找死的话。

果然，姜阳面无表情地说：“马总，你被开除了，决定立即生效。”

马总目瞪口呆。姜阳没有理会他，而是转向他身后的助手，问道：

“你能做到吗？”

“我想——我能。”

“那好。你现在是集团财务总监了。记住，别搞得跟马总一样糟。”

马总猛地起身，一把扯开了椅子，气愤地离开了房间。

姜阳仔细叮嘱新任财务总监：

“给你两个月的时间归拢资金，把账上的现金翻番，做到十万亿夏币。从现在开始，每笔大额支出，必须经过我的审批。”

这位总监恭敬地离开后，有人打了过来。

姬荷看了一眼，是姜阳的表哥姜如龙。

接通后，姜如龙高大的身影浮现在长桌上。

这位国安司和警察司的大领导没有寒暄，而是直接说：

“弟弟，一些业务单元你不能卖。”

姜阳问道：“你的消息够灵通啊。哪些不能卖？”

“农业、交通、能源、教育和普惠医疗，这些可都是民生行业，牵一发而动全身！”

“也是最不赚钱的行业。”姜阳用无奈的语气说，“哥哥，我压力很大。”

“我知道你压力大，但有些东西是底线。我们不能逾越。”

姜阳笑道：“哥哥，我什么时候逾越红线了？”

“你知道买家是谁吗？”

“知道。陈志立。”

“我信不过陈志立。”

姜阳说：“我也信不过，但他出价最高。”

姜如龙的龙眼眨巴了几下。他语重心长地说：

“陈志立没底线，为了钱，就没有他不敢干的。弟弟，我老爸怎么教育咱俩的？无国便无家。你是大侠，侠之大者，要胸怀人民，胸怀责任，不能落入钱眼里，否则跟孔尚娇还有什么区别？”

姜阳笑道：“好吧。哥哥，你总能找到我的软肋。”

“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姜阳笑道，“你不是要离婚吧？”

“别胡说。我跟你嫂子的关系没这么不堪。我说的这件事很大，你还是问你大哥姬文博吧。他来说比较好。”

哥俩结束通话后，时间已经来到了凌晨五点。

姬荷在自己的办公室睡了十二分钟，然后开始起草新的组织结构图。

早上八点，姬荷代表董事长，宣布了各种任命。

一拨拨的人进进出出，有的沮丧，有的欢欣鼓舞。

姬荷虽然经验不多，但能感觉到，绝大部分人能够独当一面。

姜阳的决定在股票市场上得到了验证。在他掌权后，“姬族工业”的股价狂飙从未停止过，回调都懒得出现了。

当所有人离开会议室后，房间内只剩下了姜阳和姬荷两人。

姜阳看了眼姬荷，放松地笑道：“姬荷，你跟我多长时间了？”

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到了。

姬荷笑道：“三十三天了。”

“时间不长，经历的事却很多。”

“可不是嘛——”姬荷刚想表表功劳，姜阳打断了她：

“你做我的贴身助理，还是太累了。我找了个替代品。”

姜阳的话音刚落地，一人推门进入房间。

来人看上去很年轻，黑发黑眼，身高比姜阳略矮，皮肤光滑得像镜面，眼睛则异常纯净。

单从长相上看，挑不出任何瑕疵。

但姬荷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姜阳笑着提醒道：“它是机器人。”

姬荷恍然大悟：“我说呢！”

姜阳笑道：

“它来自机器人研究院，是‘伏羲之火’项目的工程机，属于同理心机器人，新一代产品。”

姬荷赞道：“看上去跟真的一样。”

姜阳说道：

“它自带数据采集器，可以随时随地进行大数据分析，帮助我决策。”

姬荷颇感兴趣地问道：“能举个例子吗？”

“比如探测你的微表情，然后告诉我你的真实情绪和想法。”

姬荷笑道：“这么厉害！它叫什么名字？”

姜阳回答：“我给它取名为‘羲火’。我本来想要个女性机器人的，可惜苏菲没批准。”

姬荷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她说：“可以理解。”

姜阳说道：“以后，羲火就是我的助理。”

姬荷马上明白了。

羲火不吃不喝，不用上厕所，也不用呼吸，更没有假期和小性子，可以七天二十四小时工作，非常适合姜阳的风格。

姜阳说道：“姬荷，至于你的去向，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吗？”

姬荷感觉心脏在剧烈跳动，似乎要冲出胸腔。

她说道：“姜阳哥哥，我想去投资部，财务和法务也可以。”

“职位呢？”

犹豫片刻后，姬荷说了出来：“总监或者副总监的级别，并向您单线汇报。”

一抹微小的笑容飘过姜阳的嘴唇。

他平静地说：“集团每个人都向我汇报。我们需要做的，是减少内耗。”

说完，姜阳抬头，对上姬荷的眼睛，郑重地说：“你的去向我想好了——运营部工程师。”

姬荷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睁大眼睛，半天没反应过来。

“工程师？”她沙哑地问道。

“没错。从底层做起，有助于你熟悉集团的业务。”

姬荷在心里怒喝道：姜阳，你也不熟悉业务，不是也成为了董事长吗？还是在我的帮助下！

一股怒火差点从胸口燃烧到嘴巴，幸好姬荷被强行咽了下去。

姬荷吞了口唾沫，吞吞吐吐地说：“董事长，你——我——我不想去运营部。”

姬荷尽量以平静的口吻说话，但最后的颤音出卖了心里的震惊和怒意。

姜阳问道：“为什么？”

姬荷找不出理由。

姜阳不留情面地说：

“这是我的最终决定。我希望你在新岗位上大放光彩。姬荷，我对你有信心。”

就这样，姬荷的命运被瞬间决定了。

姬荷像僵尸一样拖着双腿，机械地离开了会议室。

姬荷进入洗手间，在坐便间抽噎了好一会。

她感觉特别委屈，迫切需要倾诉。

她掏出通讯仪，打给了孙磐，但是对方在忙线中。

姬荷又拨通了妈妈的通讯仪。

姬荷涕泪齐下，向妈妈哭诉了姜阳的决定。

“为什么？”姬荷质问妈妈，“姜阳为什么这么无情呢？”

妈妈的声音传到姬荷的耳朵里：“女儿，记住这句话，老板都是混蛋。”

“再混蛋，也不能这样啊！”

妈妈说：“姜阳这样做，有他的理由。”

“什么理由？”

“他这样做，是为了不让下面的人拉帮结派。也是向所有人表明，他用人，不论亲疏，而是能力。”

“那也不至于拿我下手吧？！”姬荷大声说。

妈妈用忧虑的语气说：“姜阳肯定会拿钱补偿你的。女儿，我倒是担心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

“姜阳不认可你，或者，他对你的看法改变了。”

“我工作很努力！每天只睡十几分钟！我立下了汗马功劳！”

姬荷冲着通讯仪喊，眼泪无声地滴落。

妈妈推测道：“你说的某些话，做的某些事，肯定让他不舒服了。”

“妈，我怎么办？”

对面的妈妈沉思片刻后，说道：“我的宝贝女儿，跟着姜阳没戏了。除非你带着筹码去找他。”

姬荷喊道：

“我真想把姜阳的秘密抖出来！妈，他藏了一个神秘女友！我真想对全世界公布她的身份！”

妈妈马上制止了她：“乖女儿，千万别干傻事！”

“那你告诉我怎么办啊？困死在运营部吗？”

三个心跳后，妈妈说出一个人的名字：“赵麦麦。”

“赵麦麦？”

“没错。”妈妈建议，“树挪死，人挪活，去找她。”

通话结束后，姬荷在洗手间哭了好一会。

姬荷梦想成为孔小姐那样的人。她曾经天真地以为，自己距离这个梦想很近。

现实却给了姬荷重重的一巴掌，把她的梦想打了个粉碎。

姬荷望向镜子中的自己。她告诉自己：不能放弃，永远不能放弃。

离开洗手间后，姬荷推开房门，步入赵麦麦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