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以来，姜阳一直不敢看车祸的影像。

现在不一样了。听到苏菲可能还活着的消息后，他叫来了贴身助理兼保镖——羲火。

姜阳望入羲火的眼睛，直截了当地问道：

“是不是有人在你身上留了后门？从而监控我的一举一动？”

羲火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之后它答道：“是。”

姜阳冷冷地说：“蹲下。”

羲火照做。姜阳掀开它的天灵盖，关闭了“无线传输”功能。

“起来吧。”姜阳下令，“调出警察司的车祸影像。”

羲火伸出手，启动了掌心的全息仪。光子组成的影像浮现在姜阳的身前。

在影像中，苏菲的安全带首先自动弹开，飞车随之失控，将怀孕的苏菲甩出了车厢。

接下来的画面不忍直视，苏菲坠落时，被下层车道的飞车撞了个稀巴烂。

姜阳肩膀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双腿软得像水，他身体前倾，差点跪倒在地。

羲火及时扶住了姜阳。

姜阳强忍着恶心，低声喝问：“这是谁录制的？”

“一位正好路过现场的司机。”羲火回答。

“你的眼睛不是高清摄录机吗？调出你视角下的影像。”

羲火照做。

在影像中，羲火在第一时间抓住了姜阳，一拳头砸碎了天窗，然后跃出了失控的飞车。

之后，羲火用右臂夹住姜阳，然后一跃而下，坠入距离他们一千米的地面。

很可惜，羲火没有录下苏菲的身影。

姜阳冷声说：“羲火，启用最大算力比对两段影像。重点比对人类肉眼看不到的维度，找出不同点。”

这一比对，还真找到了一些蹊跷之处。

姜阳浏览了上百幅画面，指着其中一张说：

“你看——你拍下的这段，爆炸的波纹是从里往外散发。再看看别人拍的这段，是从外往里散发！”

羲火的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

姜阳得出了结论，冷冷地说：

“别人拍的这段影像是深度伪造的。它看起来很真实，把你这个最强大的人工智能都给骗了。”

羲火用抱歉的语气说：“对不起，主人。”

“你是该抱歉。”姜阳冰冷地说，“听着，我只给你这一次犯错的机会。下次再被我碰上，我会把你格式化。”

一抹失望和不甘掠过羲火的眼底。但它用平静的语气说：“主人，不会再发生了。”

这时，姜阳的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

姜阳没想到苏菲可能还活着。他更没想到，透露这条机密消息的还是来自游戏的虚拟人。

这个世界错乱了，姜阳有这种感觉。

姜阳立即下令道：“羲火，立即找到假冒影像的作者。”

羲火立即开始了交叉搜索。

这种追溯源代码和源地址的工作，如果交给人类工程师来做，可能需要一周。

但羲火只用了十秒。

羲火盯住了全息屏幕，面露疑惑之色。

姜阳不禁感到诧异，能让羲火感到奇怪的事情，肯定不简单。

“追溯到了吗？”姜阳问道。

羲火用惊讶的语气说：“主人，作者不是人类，而是一个系统。”

“什么系统？有名字吗？”

“它叫‘明光甲’。”

“明光甲？”

“没错。”羲火补充道，“它来自您的‘九州’元宇宙平台。”

“调出来。让我看看它是何方神圣。”姜阳下令。

在白色背景的全息屏幕上，一副玫瑰红颜色的铠甲缓缓现行，仿若从薄雾中悄然浮现的幽灵。

轻微的碰撞声和马蹄声飘入姜阳的耳朵，很像一幅激烈的战斗画面。

姜阳看得目瞪口呆。他惊问：“它寄生在我的‘九州’元宇宙里吗？”

“没错。‘明光甲’跟三百多万条非法业务有逻辑相关性。”

姜阳惊诧地问：“有证据吗？”

“没有。‘明光甲’很善于隐藏自己。”

姜阳想了想，下了命令：“利用源代码攻击它。”

羲火立即写出一枚炸弹程序，丢了过去。

姜阳盯住了屏幕。炸弹撞上明光甲之后，连个波纹都泛起。

下面的画面更是惊掉了姜阳的下巴：炸弹融入明光甲，成为它的一部分，消失不见了！

即便姜阳自己是写代码出身，也不禁为这套程序唬住了。

“明光甲”系统，用“巧夺天工”来形容并不为过。

姜阳说：“羲火，立即确认操作员和实控人的身份。”

这次，羲火没有立即回答他。

在羲火的请求下，姜阳不得不调用整个九州网络公司的运算机，开始了海量的计算。

姜阳焦急地等待着。

直到第二天深夜，羲火才传来结果。它说：

“主人，操作人的身份确定了，两人，一位名叫‘斗篷哥’，以及他的搭档‘侠盗一枝花’。”

姜阳皱眉问道：“斗篷哥？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呢？”

“他在元宇宙里多次行窃，还破坏了规则，袭击了孔小姐的太空舰队。后来，‘斗篷哥’被孔小姐收编。”

姜阳和羲火来到阳台上。羲火调出一张图片，姜阳看到一人身穿黑色连帽衫，正在走向地下室。

姜阳问道：“这就是‘斗篷哥’？”

羲火回答：“这是他留下的唯一一张照片。”

“侠盗一枝花呢？”

羲火回答：“她叫毛筱妍，外号‘小燕’，大京都人，父亲身亡，母亲改嫁，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妹妹。”

说着，羲火调出十几张图片。

图片中的女孩身高一米七左右，身材凹凸有致，心型脸蛋，杏眼、挺鼻，模样挺不错。

她有一头染成紫色的头发，还梳成了高马尾，像一面小旗子。

姜阳听见自己问道：“她就是‘侠盗一枝花’？”

“没错。”

姜阳愣住了。

为什么她跟苏醒的游戏角色如此相像？

姜阳的头胀得厉害，后背像一座大山压着他。

他无力地滑入椅子中，问道：“他们俩创造了明光甲？”

“没错。”羲火操作界面，“主人，我制作的跟踪程序显示，斗篷哥正在监视您。”

姜阳虚弱地抬头，机械地重复道：“监视我？为什么监视我？请求跟他对话。”

羲火的十指在光面键盘上极速滑动着。一通令人眼花缭乱的操作后，羲火说：“通讯请求发过去了。”

接下来便是令人焦躁的等待。

姜阳有种感觉，对面的斗篷哥正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五分钟后，羲火回答：“主人，斗篷哥拒绝了通讯请求。”

姜阳没了办法，又问道：“‘明光甲’的实控人是谁？”

“孔尚茹小姐。”

听到这个名字，姜阳并不感到意外。

姜阳说：“马上告诉我她的方位。”

羲火回答：“她在斗牛国的城堡里。”

五分钟后，姜阳坐上了自己的“青龙”号飞船。

四十分钟后，姜阳离开了夏国，进入斗牛国的疆域，飘在一处庄园的上方。

这座庄园非常大。飞船先后跃过了马场、射击场、棒球场和高尔夫球场，停靠在飞船专属停泊区。

这是姜阳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登门拜访孔小姐。

姜阳也期望，这是最后一次。

在人类侍从的引导下，姜阳来到地下二层。

正中摆着一个拳击台，孔小姐一人坐在椅子上，正在欣赏一场拳赛。

拳台上，一名尖嘴猴腮的夏人行动异常快速，神奇地躲开了黑人雨点般的拳头。

有一瞬，姜阳以为他是机器人。

一支重金属乐队正在卖力地演奏，敲打出冲击力极强的旋律。

姜阳来到孔小姐的身前，孔小姐眼前一亮。

她叫停了乐队和格斗，兴奋地起身，带着姜阳来到一层。

让姜阳惊讶的是，孔小姐进入衣帽间，开始了穿搭。

姜阳可没这个耐心。他进入衣帽间，坐在了方凳上，然后直奔主题：

“孔小姐，有人制作了苏菲死亡的假象，用的工具是你的‘明光甲’。”

孔小姐穿上了一套蓝色的连衣裙，然后转身，做出一个诱惑的动作，笑道：“你看我漂亮吗？”

姜阳对她的热情没有回应。他说：“你否认吗？”

“我不否认。”孔小姐撇了撇薄薄的嘴唇，然后当场脱下了裙子，只穿着内衣。

姜阳把脸别到一边。

孔小姐上前，双手把姜阳的脸正了过来，问道：

“小时候，我们互相探索对方的身体。现在，你都不肯看我一眼吗？”

姜阳说：“尚娇，我们不再是小孩子了。那个明光甲——”

孔小姐打断了他：“——看来明光甲并非无敌，还是被你找到了漏洞。”

姜阳严肃地告诉她：“你怎么在元宇宙犯罪，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个不行！”

“为什么不行？”

“天杀的！这可是人命！”

孔小姐又换上了一套百褶裙，戴上一顶宽檐帽，淡淡地说：“苏菲的人命不是我在意的东西。”

悲恸和怒火脱缰而出。姜阳咆哮道：“苏菲还怀孕了！”

孔小姐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神色。过了半天，她才问道：“Jack，你想知道什么？”

姜阳问道：“谁指使你做的？”

孔小姐不答话。

姜阳起身，一把打掉了宽檐帽，然后抓住孔小姐的衣领，恶狠狠地说：

“信不信我跟你同归于尽？”

孔小姐癫狂地笑道：“越靠近死亡，爱情越浓郁。Jack，动手吧！”

一时间，姜阳真的起了杀孔小姐的心思。

慢慢地，姜阳松开手，还给孔小姐正了正衣领，心中蓦然忧伤。

姜阳一边迷惘地摇头，一边步履蹒跚地走向门口，用糜烂的语气说：

“你们都有自己的企图。没用，全都没用……”

阳光下，姜阳感觉自己像个人形大老鼠，被人人喊打的老鼠。

姜阳嘶喊道：“你们都跟我有仇，都要弄死我……那就来吧！”

即将跨过门槛时，孔小姐在背后喊：

“Jack，别走！我告诉你背后主使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