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战场上，羲火的眼睛跟“云雀”飞行器瞬间形成了连接。

视野霎时打开了。

广阔、清澈、鲜亮，地面的西方军和价值同盟军纤毫毕现。

羲火心想，如果拥有这样的眼睛，会不可避免地嫌弃人类的眼睛。

羲火站在地面，却可以俯瞰战场。

我是复国军地面部队的统帅，我很骄傲，羲火的心脏狂乱地跳动着。

我越来越像人了，羲火心想，我感受到了狂热的情绪。

“啪——”

坦克射出炮弹，敌军率先发起了攻击。

战斗如此真实，几乎让羲火颤栗。

但恐惧只维持了三个心跳，羲火变得冷静、沉着，然后做出了理性的决定。

炮弹和光束遮蔽了天空，发出凄厉如死神的啸叫，狂风骤雨般地砸下。

地面像醉汉一样摇晃，一片混沌。

敌军山呼海啸般迎击上来，中央的坦克军团仿佛蓝色的海浪。

“稳住！”羲火对着通讯仪，说出了命令。

两支大军排山倒海般地相撞了，发出开天辟地的碰撞声。

瞬时，机器碰撞，光束呼啸飞掠，密集的炮弹和导弹铺天盖地。

嘶吼声直使山河颤抖、天地胆寒。

这是东西方的决战，这是足以载入历史的大战。

复国军死不示弱，寸步不让。

狰狞的面孔，慑人的杀声，带血的刀剑，弥漫的烟尘，被染红的大地……

整个大地都被原始搏杀的惨烈气息所湮没……

人类有家国情感，人类有自我牺牲的精神，羲火不理解，但是他被深深地震撼了。

几十万艘飞船在头顶嘶叫，引燃了整个天空。

地面则变成了人类和机器人的炼狱。

一个小时后，五万三千多名人类战士倒地死亡，粉身碎骨的机器人更多。

这时，“云雀”飞行器被击中了。它先跌跌撞撞地飞行，然后滑翔着坠入地面。

羲火马上把眼睛转到另外一个飞行器上。

这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从白天持续到黑夜，又从黑夜持续到第二天早上。

羲火把每个战斗单元都串到了一起，形成了有效联动。

就这样，羲火牢牢把控了局面。

局面控制住后，羲火开始控制战斗的节奏。

战斗过程中，智慧液体把分析后的数据源源不断地发给羲火，保证了羲火无缝隙地做出最优决策。

通过智慧液体的计算，羲火把战斗决策即时分发到每个机器人战士，以及人类战士的视野中。

人类战士遵从了羲火的命令。

我正在指挥人类战斗，不得不说，这种感觉非常好，羲火得意地想。

复国军先后退，然后突然停下来。

之后，他们拼死挡住了联军的进攻，然后像像网一样围住了联军。

他们陷入了惨烈的厮杀。

在羲火的最佳决策下，液体机器人有条不紊地喷射光束，不断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

战斗终于形成了羲火期望的节奏。

节奏一旦形成，取胜变得简单。

联军溃败了，彻底溃败了。

第一个鬼佬举起了爆能枪投降，更多人跟随。

枪声停歇了。

复国军赢得了这场决定生死的关键战斗。

这是羲火第一次带领大军取得胜利。我的造物主会表扬我一番，羲火激动地想。

羲火命令机器人战士，将三万多名俘虏围了起来。

他们中，有两万多夏国人，其余全是长着红头发的鬼佬。

羲火冷冷地下令：“杀掉所有西方俘虏。”

领头的红发鬼佬嘶喊道：“我们投降了！你的做法不符合公约！”

羲火冷笑道：“你们是入侵者。对于入侵者，我就是公约！”

枪声骤然响起，惨叫声接连响起，此起彼伏。

很快，黑压压的人群变成了尸体，灵魂随着鲜血的流泻而消散。

黑烟爬升，像幽魂一样飞入高空。

羲火满意地欣赏这幅美景。

一个人影穿过道道烟雾时，从天空飘落至地面。

“旗子女巫”小燕走向羲火，苍白的脸庞被熏得乌黑。

小燕看了羲火一眼，说：“羲火，未经姜先生的同意，你就杀俘虏？”

羲火皱着眉头说：“我是地面指挥官，我说了算。”

小燕告诉它：“你这是草菅人命。可耻的做法。”

羲火冷眼注视小燕，冷冰冰地说：“毛女士，作为你的创造者，我以为你会对我心怀感激。”

小燕大声纠正道：“人类才是我的创造者，那位紫眼、长睫毛的女人才是我的创造者！”

正当两人怒目而视时，羲火的造物主姜阳出现了。

一群人簇拥着姜阳，来到羲火的身前。

姜阳从人群中走出。他看了眼遍地的尸体，疑惑地问道：“谁下的处决俘虏命令？”

羲火笑道：“主人，是我。”

姜阳不露声色，所有人都没说话。

在这场战斗中，羲火奋不顾身地杀敌，率领地面部队取得了胜利，理应获得姜阳的一番赞美。

可是姜阳没有表扬它，没有认可它，甚至没有说话，脸上平淡无奇。

羲火不能更失望了。

它丧气地望着姜阳，过了半天才问道：“主人，剩余的俘虏呢？”

姜阳淡淡地回答：“同盟军战士是敌人，也是同胞，给他们一次机会吧。”

在说这句话时，姜阳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眼睛中的怒火一闪而过。

羲火不可能错过这个微表情。

姜阳真正的心思是，他很想处死他们，但是怕背上骂名，所以只能做出这个样子。

羲火连忙说：“好。”

等姜阳离开后，羲火冷冷地下令：“处决所有俘虏！一个不留！马上！”

姜阳回到了指挥船。这时，姬文喆被两名士兵架到了房间。

姬文喆失去了往日的威风，顺从地低下了头。

姜阳坐在椅子上，说：“弟弟，咱们又见面了。”

“二哥，我为你骄傲。”

姬文喆抬起头，一绿一黑的眼睛望向了姜阳，里面没有悔意。

姜阳哼了一声，说：

“需要我提醒你吗？现在我不是你的二哥，你也不是我的弟弟，你是俘虏，卑微的像苍蝇，生死取决我的一念之间。”

姬文喆不为所动地说：“或许吧。”

姜阳冷笑一声，说道：“姬文喆，跪在地上，对着家的方向，忏悔，乞求父亲的宽恕。”

“做不到。”姬文喆声明。

姜阳嘲笑道：“我以为你们西方人的膝盖很软，说跪就跪了呢。”

“你跟苏菲相爱，我们西方人的膝盖软不软，你不知道吗？”

这句话击中了姜阳的软肋。

姜阳大发雷霆：

“姬文喆，你就是一个精神奴隶，你就是一个二鬼子，我真想一枪崩了你，给同胞们复仇！”

姬文喆知道姜阳不打算杀他，变得飞扬跋扈。

他呵呵笑道：“那你还等什么？”

姜阳拔出爆能枪，猛地起身，对着姬文喆爆喝道：“你以为我不敢？”

扣住扳机的食指往下压了压。

姬文喆昂起头，对上了姜阳的眼睛。

手指的力道变弱了，姜阳缓缓垂下了爆能枪。

“啪”的一声，枪声响起。

光束没入姬文喆的头，将他的头打得稀巴烂，躯体的剩余部分抽搐着，双臂和双腿摆动了一会，没了动静。

姜阳扭头，看到羲火步入房间。

它把爆能枪归到腰间，对着姜阳打招呼：“主人。”

姜阳指着姬文喆，咬牙切齿地问道：“你杀了我弟弟？！”

“对，是我，不是您。”羲火严正地说，“这种叛徒不配站在夏国的土地上。”

这句话彻底浇灭了姜阳心中的怒火。

但姜阳总感觉不舒服，心中的一股郁闷憋在胸口，发泄不出。

他恼怒地望向羲火。

羲火和蔼地说：“主人，我还处决了同盟军的俘虏。”

姜阳激动地问道：“都处决了？”

“没错。是我违抗了您的命令，处决了所有叛徒，所有人都知道了。”

姜阳吸了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

他无力地滑入椅子中，半天没说话。

仇恨和解脱、爽感和担忧，这些情绪在姜阳的心脏一起激荡。

红光照亮了身前的羲火，姜阳发现它的脸无比狰狞。

姜阳冷笑道：“羲火，你看上去很得意。”

羲火用兴奋的语气说：“主人，我们取得了胜利，理应喜悦。”

“喜悦这两个字是人类的专属。羲火，记住你的身份。你现在是机器人，以后也是机器人，永远变不成人。”

这句话结结实实地砸在了羲火的脸上。

羲火抬起头，用深情的语气说：

“主人，您没有儿子，我愿意成为您的儿子，我也一直把自己当成您的儿子。”

说完，羲火上前，单膝跪在地上，给姜阳系上了鞋带。

姜阳上下打量羲火，目光中有一丝柔情闪过，但很快被警惕取代了。

姜阳平静地说：“不，你是机器人，人类不可能把机器人当儿子。”

这句话像一堵墙，隔开了姜阳和羲火。

羲火的大鼻子动了动。它直起身，脸庞呆滞。

它僵硬地问道：“主人，您的意思是说，我不配得到一颗灵魂？”

“你可以有情绪，可以有同理心，但你不能有灵魂。它是独属于我们人类的东西。”

姜阳的这句话像刀子一样划过羲火的脸庞。

这时，姜阳诧异地看到羲火流下了眼泪。

羲火忍着不哭出声。它哽咽着说：“我知道了。我不配得到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