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地下之城很大，一眼望不到头。

人群行走在狭窄的街道上，昏沉沉的黄光映照出一张张疲惫的脸庞。

无论如何，能在地球看到这么多人类同胞，姜玉非常欣慰。

泯泯囡带着他们三人穿过密集的人群，拐入一间密室。

在门口，歌声悄然浸入姜玉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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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浅光忆孤影，

幽梦念情郎。

没有你，

谁守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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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你，

我迷失在远方，

没有你，

我永世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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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曲悲伤的情歌。女人用沙哑的歌喉深情吟唱。

声音轻易撞破了姜玉内心的防御，打开了他的心扉，激活了深藏于心底的激情。

当最后一个音符缓缓消逝时，姜玉发现自己热泪盈眶。

泯泯囡望向姜玉，惊讶地问道：“呀！你哭了！”

姜玉慌忙别过脸去，用衣袖擦去眼角的泪水，然后强挤出一个笑容：

“没有。被沙子迷眼了”

泯泯囡笑道：“好吧。”

说完，泯泯囡伸出手，正要敲门——

——“进来吧。”里面的歌手说。

这个房间不过二三十平米，但天花板高高在上，姜玉目测有十米高。

姜玉的右手边放着一排书架，直通天花板。

姜玉看到了古老的人类典籍，甚至有不少羊皮册和竹简。

姜玉左手边的墙上，则挂满了乐器，各种样式的提琴居多，也有长号和短笛。

每种乐器都打磨得光亮，精准地排列在墙壁上，像一件件艺术品。

一个年老的女人坐在书案后，放下了怀里的吉他。

这把吉他有了年头，斑驳的纹理浮现在暗黄色的漆面上。

女人的年龄则更大，脸上的褶皱深若沟壑，皮肤枯黄得像牛皮纸，一头白雪般的头发披在胸前，垂在大腿上。

她抬起头，对上姜玉的眼睛。

姜玉用激动的目光迎接。

姜玉这才发现，神婆娲的眼睛瞎了，干瘪的眼眶像两个黑洞。

姜玉心中一紧。

老女人用亢奋的语气说：“就是你！”

姜玉诧异地问道：“什么？”

泯泯囡在一旁提醒道：“快叫神婆娲。”

姜玉刚要开口时，老女人嚷道：“其他人出去！”

养父鹿同环视整个房间后，带着秦鹏走出了房间。

门关闭后，神婆娲大声问道：“野种姜，我弹得怎么样？”

如果被别人叫做“野种姜”，姜玉早把他打倒了。可是此刻，他心里的怒火诡异地消失了。

姜玉平静地回答：“你唱得很好。”

神婆娲用高昂地语调嚷道：“你还看不出来吗？！”

“看出来什么？”

“只有生命力足够强大的人，才能享受歌声里的美感！”

姜玉点点头：“我不否认这点。”

神婆继续喊道：“唯有拥抱艺术，才能体验到生命的完满性，才能消融痛苦和绝望。”

姜玉懵懂地点头。

神婆疯疯癫癫地喊道：

“人这一生，痛苦和喜悦如影随形，希望和绝望交织在一起。唯有我的歌声，才能让你沉醉在狂欢中，才能把你的人生演绎成华美的乐章！”

这个神婆好像魔怔了。

姜玉吞了口唾沫，说：“神婆娲，我来，是为了——”

“我知道你为什么来。”神婆娲吼道，“你是为了方向。没错，我能给你指明方向！”

“我想问问，有了泯泯囡的设备，我们会战胜机器大帝吗？空间站的人类能重返地球吗？”

神婆娲的声音变得悲伤：“姜玉，你胸怀爱意吗？你的生命力足够强大吗？”

姜玉昂起头，朗声答道：“足够强大。”

“那就别离开地球。”

“在这里做什么？”

“摧毁智慧液体。”神婆娲笑道。

她变脸的速度匪夷所思。这张干枯的脸庞好像刻满了人类的所有情绪。

姜玉粗声问道：“机器大帝异常强大，摧毁智慧液体的希望并不大。”

“有我的歌声，希望就大！”神婆娲大声斥道。

“机器大帝——”

“——机器大帝也有弱点。”

姜玉问道：“什么弱点？”

神婆娲没有回答，而是说：“你会有帮手。”

“谁？”

“寡妇、瘦子和大个！”神婆娲激动地嚷道，“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泯泯囡往前走了两步，问道：“这样做，是不是太冒险了？”

姜玉刚要开口问话，神婆娲突然指着大门说：“出去！都出去！”

说完，神婆娲垂下了脑袋。

姜玉不理解地问道：“神婆娲——”

“——她睡着了。”泯泯囡抓着姜玉的手，将他拉出了密室。

在幽深、漆黑的小巷里，姜玉把对话的内容告诉了鹿同和秦鹏。

秦鹏的八字胡动了动。他疑惑地说：“摧毁智慧液体？这太离谱了吧？”

姜玉说：“智慧液体是机器人的服务器，是机器人的大脑。摧毁了大脑，就摧毁了整支大军。”

养父疑惑地说：“机器大帝肯定投入了重兵，来保护它最重要的资产。”

“是啊。”秦鹏附和道。

姜玉说：“神婆娲说，有超级战士保护我们。”

“谁？”

“我们。”声音从头顶传来。

姜玉抬头，赫然发现三个人影从天空缓缓降落。

一名女人身穿白色盔甲，背着圆盾和长刀。

一名瘦子身披橙色盔甲，后背被铁链缠绕，看起来像一具燃烧的骷髅，腰间别着两把爆能枪。

还有一人身材高大，身穿贴身的黑甲。

姜玉能感受到他们身上的力量。

泯泯囡介绍道：“他们三人是神婆娲派来的。对了，我必须坦白，他们都是机器人。”

秦鹏后退，慌张地问道：“这里不是人类的地下城吗？怎么还有机器人？”

泯泯囡用蔑视的目光扫了秦鹏一眼，说：“机器和人只能共生。这个城市如果没有机器人，我们能幸存下去吗？”

这句话让姜玉无法反驳。

秦鹏望向鹿同，不安地问道：“鹿叔叔，您是我们的队长，您说句话。”

仅仅过了两天，养父鹿同消瘦了很多，额头上遍布皱纹，眼里布满了忧虑。

鹿同问道：“虽然有帮手，但我们必须承认，地球已经变成机器人的世界。”

秦鹏连忙说：“是啊！它们太强大了。我们不可能摧毁智慧液体，可能看不到智慧液体，就被摧毁了。”

停顿片刻后，他又说：“泯泯囡有飞船，咱们带着设备，尽快返回螺旋城，让妘统领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姜玉用雄浑的嗓音说：“从而放弃这次大好的机会？我不同意。”

“这不是机会，这是送死。”

秦鹏这样说，姜玉非常失望。

关键时刻，就在于人的这口气。

泯泯囡笑道：“看来，你们面临一个选择。”

姜玉用自信的嗓音说：“泯泯囡说的对，我们面临一个选择。如果我们侥幸穿透防御，回到螺旋城，那又怎样？

“到最后，还不是要面对机器大帝的大军。”

姜玉指着上方，厉声道：“我们能打败它们吗？我非常怀疑。而此时此刻，我们有一个绝好的机会。”

姜玉望向超级战士，说：“我相信他们，因为我看到他们心中有善念。他们可以帮我们摧毁智慧液体，结束这场战斗。”

秦鹏说：“太冒险了！”

姜玉说：“秦鹏，我不愿苟且地死，而是壮烈的活。”

泯泯囡惊诧地说：“姜玉，在绝境中选择反抗，这不是理性的选择。理性可以帮你走得更远。”

“而直觉帮你走出绝境。”姜玉申明。

“直觉？”泯泯囡笑道，“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你错了。”姜玉望入女工程师的眼睛，虔诚地解释道，“直觉是我们人类的希望，我们的自由。”

泯泯囡望向姜玉的目光变了，有不少震撼，甚至有一丝崇拜。

姜玉转向鹿同，问道：“爸爸，您怎么看？”

养父的脸上阴影丛生。他说：“咱们来到地球，是为了泯泯囡手里的设备。”

“我相信神婆。”

养父笑道：“我相信你。”

一阵感激油然涌上姜玉的心头。无论什么时候，养父从未对姜玉失去信心。

“我相信你！”泯泯囡坚定地表达态度。

姜玉深情凝视她。

体内的激流蹦跳着涌出。姜玉心想，我注定要跟这个女孩发生点什么……

姜玉跟每个人对望，然后说：

“好！让我们做好准备，目标——智慧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