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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电影

作者:林马龙 | 分类:游戏 | 字数:13.2万

离奇失踪

书名:无声电影 作者:林马龙 字数:10536 更新时间:2024-10-11 09:31:16

整夜未眠。

直到天亮了,东边升起火热的太阳。新的一年开始了,伍月却没有看到新的希望。

早上出门上班的时候,邻居的房子那边还没有动静,不知是没起来还是已经走了。

“反正也不关我事。”伍月这样想着,转身闷闷地去上班了。

路上和大卖场里一片新年的气氛。所有人的脸上似乎都洋溢着喜悦。

伍月又回到了那种感觉,那种被上帝抛弃的感觉。世界上的所有都和自己无关。

大街上有学生在兜售贺年卡,问她要不要买一张送给自己的朋友。

“我没有朋友!”伍月没好气地用手语回敬人家。

那人很奇怪,不过也没再搭理她。

“都别来烦我,”伍月在心里忿忿地说,“你们这些唧唧喳喳的人类!我和你们不一样!”

到了上班的地方,同事们都高兴地和她打招呼问新年好。她装作听不见。

现在我就是个地地道道的聋哑人了,伍月在心里说,没法跟你们这些人交流了,你们也别再理我!

晚上下班回到家,邻居的房子依然没有动静,也不见有人从路上回来。

伍月倍感失落,默默走进自己的房子。

之后一连好几天,无论是早晨还是晚上,不管是出门上班还是下班回来,都不见对面的房子有人。

“哼,这就躲着我了!”伍月心想,“至于吗,我又不会把你给吃了!”

过了几天,她倒慢慢地开始习惯了。反正自己到这偏僻山村里来住就是为了避世的,本来也没指望会有同伴。既然邻居是个更加自闭的隐居者,那自己反倒落个清净!

又回到以前的样子了。

这段时间伍月不仅不接麻生的电话,就连短信也不回了。

手机还是会每天准时震响,她每次都要强忍住把这破玩意儿砸个稀巴烂的冲动。

她开始避免和人们不必要的接触。

原来,现在和以前还是不一样的。

一天伍月下班回到家,进门习惯性地伸手去墙上开灯。按了两下,灯没亮。

她搬过椅子踩上去查看了一下灯泡,钨丝没断,灯泡没有任何问题。

又将椅子拖到墙角,打开电闸的盒盖。光线太暗,也看不出保险丝是不是坏了。

她试着拉了一下闸,结果突然间就爆出一团电火花,吓得她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

伍月气急败坏地跳下椅子,走到桌旁拉开抽屉找蜡烛。翻了一阵竟然没找到。抽屉里只有一些杂物,几个本子、几只笔、一卷快用完的胶带纸、几盒早已不听的磁带、几节旧电池、剪刀、小折刀、针线、一只打火机,另外还有几瓶药,看上去已经过期了。伍月有些烦躁地关上抽屉,转身打开门走出屋外。

邻居家也没开灯,不过伍月还是走到房前敲了敲门,想碰碰运气。

敲了几下,没有反应,屋里也没有任何动静。伍月这才想起来,邻居一家是聋哑人,敲门怎么会听见呢。于是她又跑到窗前想敲窗户。还没敲呢,她就觉得不对劲儿。房子里的光线比较昏暗,看不清楚,可她总觉得里面很奇怪。趴在玻璃上仔细瞅了瞅,不由地大惊失色——房子里竟然是空的!

伍月顿时心里一紧,又跑回到门前,用力一推,那门就开了。

门开的那一刹那她当场就愣在了那里。房子里空无一物,什么也没有。

怎么会这样?五月心想,矢泽他们搬走了?怎么这么快?而且一点动静也没有,甚至没跟自己打声招呼。她随后又想,难道是为了躲避自己吗?不至于吧!自己不就是在新年的那天晚上表白了一下吗,至于几天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吗?想到这儿她就觉得哭笑不得,这也太离谱儿了吧!自己看上去有那么可怕吗?自己是贞子还是伽椰子?矢泽为什么要躲得这么快这么彻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伍月一把将门关上,转身走到房前的空地上,站在那里呼吸了几下空气。

冬天的空气很清冷,吸进去很凉,却让人很清醒。

她甩了甩脑袋,又回到了自己的房子。迷迷糊糊地进了门,回手一下将灯打开。

灯亮的时候她吓了一跳。因为刚才伸手开灯完全是无意识的习惯性动作,可这次灯为什么一下就亮了?她怔在那里,好久才回过神来,猛地转身就朝对面的房子跑去。

跑到对面房前伍月忽地一下推开门,本以为会看到所有的家具还在那里,亮太趴在小桌子上写作业,矢泽忙着做饭。

可房子里依然空空如也。

伍月定了定神,仔细看了看,却更惊奇地发现,空房子的地板上竟蒙着一层灰尘。

几天前新年的那天晚上她刚来过矢泽家,清楚地记得当时家里很干净。虽然他们家里没有女人,只有父子两个,但屋子里用一尘不染来形容绝不过分。就这么短短的几天,怎么会落上厚厚的一层灰尘?伍月异常奇怪地又往里走了两步,发现落满灰尘的地板上看不到一点摆放过家具的痕迹,也没有任何脚印。

真是活见鬼了!伍月此时完全懵了。不过她总有一种感觉,总觉得这种情景很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她使劲想了想,忽然就想起来了。

自己刚搬过来住的时候,自己住的那座老房子就是这样的!一样到处落满灰尘。

难道邻居家这座房子已经很久没人住了?那之前的矢泽和亮太又是怎么回事?

百思不得其解。

伍月觉得事情远远超出了自己可以想象的范围。

难道这房子原本就是一鬼宅?矢泽和亮太是早已死去多年的鬼魂?

伍月不由想起了电影《小岛惊魂》里的桥段。女主人公到了最后才知道自己房子里住着的都是一群鬼魂,连自己和两个孩子也不例外。

想到这里伍月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但随即又打消了自己这个荒唐透顶的想法。

天野突然消失的时候她也曾经想过,或许这个人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可她知道这种想法有多么自欺欺人。

可为什么如今这种事情又降临到了自己的头上?

伍月回到自己屋里,关上门,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这时她的手机又不合时宜地响了,“嗡——”的一声,险些没把伍月吓个半死。

她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突然开始抗拒这种已经习以为常的响声。

这声音似乎让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可自己一时又说不上来。

她大步走到床边坐下,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

她又下了一大跳,不禁火冒三丈,刚欲抓起手机将它大卸八块,发现是麻生打来的电话。她一下子就立马关掉了。可没过多久,电话又响了。又是麻生。她又狠狠地按了拒接。没出五分钟,电话再次响起。伍月一把抄起手机扔到墙角。

她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这段时间被扔出去的手机又响了几次(竟然还能响),都很短,像是短信的声音。伍月脑子里一片混乱,坐了足有半个多小时,然后才站起来,走到墙角一看,手机的后盖已经被摔掉了,但电池没掉,所以还能响。

她捡起手机,看了一下,一共有三个未接电话和两条短信。清一色都是麻生的。

伍月打开短信看了看,第一条的内容是:

我又有新线索了!我费了很大的周折弄到了事发当晚那座公寓的监控录像……

她没看完就一下将手机合上了。没完没了,烦死了!到底要查到什么时候啊!

伍月站起身来将手机随便一撂,走到桌前给自己倒水喝。

看到那只水杯,她不由地又想起了矢泽。一想这是鬼魂用过的杯子,立马放下了。

她又在屋子里来回遛了几圈,直到手机响起了提示音。

大多数手机,只要有未接来电或者未读短信还没有查看,隔一段时间就会有提示。

为了不让着烦人的提示音再响,伍月一把抓过电话翻了开来。

麻生的第二条短信内容让伍月有些意想不到:

你怎么了?怎么不接电话也不回短信?是不是又发脾气了?又虐待你的手机了?我本来有急事想跟你说。怎么不理我?谁又惹你了?你最近有没有记得吃药?

伍月气得差点笑出来,心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哪只眼看到我虐待自己手机了?

她立马气不打一处来,随即回了条短信过去:你胡说些什么啊!我又没病干嘛要吃药?你才吃药呢!吃错药了!神经病!

她使劲地按着键盘把短信发了出去,手都发抖了。

麻生很快回了短信,伍月没好气地打开手机查看。

“你这是什么话,冲我发什么脾气?难道你最近一直没有吃药吗?我不是提醒过你吗,还叫你在手机上设置备忘录提示。你每天不都能听到吗?为什么不按时吃药?”

伍月觉得莫名其妙,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备忘录?什么提示?

等等。提示?伍月不禁一惊,脑子里瞬时闪过一道白光。

自己手机每日三次的响声,也就是自己所谓的“抽风”,难道就是备忘录提示音?

她不禁一个激灵。可是自己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时她的脑子里又快速地闪过了什么东西,速度极快,一闪而过,就好像电影里快速穿插的剪接镜头,还没看清楚就一下过去了,让人抓不到要领。

但是她又觉得有什么东西是要抓住的。那些有如电影快镜头的片段突然冒出了一件熟悉的事物,好像最近刚刚看到过。空房子?手机?水杯?抽屉?……是抽屉!

伍月噌地站起来就朝桌子跑去,跑到跟前没刹住车一下撞了上去。

她忽地拉开抽屉,用眼睛迅速扫描里面的一些杂物。

本子、笔、胶带纸、旧磁带、旧电池、剪刀、小折刀、针线、打火机、药瓶……药瓶!伍月伸手一把抓起药瓶看上面的标签,一看之下犹如凉水浇顶。

Clonazepam Tablets(****片,安神助眠药)。

Clonazepam Tablets !自己怎么会有这种药?

伍月脑子里一片空白,却又似一团乱麻。

她开始拼命地想这药是怎么在自己这里的。

“再这样下去不行啊,姑娘……”不知怎么的,一句话突然从自己的脑子里冒出。

这句话是谁说的?伍月想起了一个老太太无可奈何的样子,看上去很为难。

那老太太是谁?伍月想起了,是自己以前的房东。

房东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句话,而且表情还那么为难?

是因为自己拖欠房租?

不,不是。

伍月的心里忽然颤了一下。她想起是什么原因了。是因为自己梦游。

她当时租住的地方是老式的住宅楼,厕所和水房是公用的。由于自己有梦游的毛病,半夜经常在走廊里游荡,吓坏了不少起夜的邻居们。

有的胆小的实在受不了了,不止一次地去找房东。房东无奈,就劝她另找地方住。

于是伍月便只身来到了这偏僻荒凉的小山村,开始了自己的独居生活。

以前她就知道自己有失眠多梦的毛病,严重的时候甚至还会梦游。

她看过医生,医生给她开了安神助眠药。可问题是,长期的失眠已经让她的记忆力急速减退。拿了药之后她基本想不起来去吃。当时麻生还和她在一起,便提醒她可以用手机定时提醒自己吃药。这个办法确实有效,但她吃的药反而没什么效果。随着失眠健忘的日趋严重,她甚至忘了自己的手机定时是怎么一回事,还以为手坏了。按时吃药的事情当然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原来自己真的有病,而且似乎还病得不轻!这突然的醒悟给她带来了不小的震惊。

这一波的震惊和恍惚还没过去,随即又看到了更令她惊掉下巴的东西——打火机。

伍月目瞪口呆地拿起那只打火机举在眼前看了看,立马眼睛都直了。

这不是新年那天晚上矢泽燃放烟花时用过的那只打火机吗!怎么会在自己这里?

伍月觉得脑子有些乱。她走回床边坐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需要从头缕一缕。

如果矢泽和亮太真的从未存在,只是自己严重失眠恍惚状态下的幻觉,那么怎么来证明这一点呢?

伍月从自己来到这个地方的那一刻开始想起。

她找到自己明信片上小木屋的真实原景,并发现小木屋的旁边还有一座房子。

她在自己找到的小木屋里住下了,并开始想象对面的小木屋里住的是怎样的人。

第二天早上,她就看到了住在对面房子里的父子俩,但当时名没有打招呼。

与自己邻居的第一次接触是在一天下班回家的小路上。自己跟邻居撞个正着。

然后慢慢地,自己与邻居开始逐渐来往。

先是自己买了水果去拜访。然后第二天早上矢泽来家里帮自己修电路。

再然后是男孩节那天自己给亮太买了鲤鱼旗,并帮他挂在房前。

还有那次矢泽修葺木廊,自己给他送水,还帮忙做饭并一起吃饭。

再就是勤劳感谢日那天的那次聚餐,伍月得知了亮太母亲的事情。

从那之后她开始给矢泽写匿名信。

然后是自难忘的那次深夜救人,自己陪着矢泽冒着暴风雪跑去医院给孩子看病。

那对于经历过的人来说都是终生难忘的,伍月心想。如果说在小山村里和两个人的偶尔接触只是自己的幻觉的话,但那天晚上的暴风雪以及冒着生命危险在暴风雪里拼命赶路的经历是绝对靠幻觉捏造不出来的!

伍月的脑子又陷入了一片混乱。

再想想还有什么?

还有亮太出院后他们一起回家,以及矢泽主动上门归还自己的衣服。

然后就是最后一次与两人的接触。是在新年前一天的晚上,他们一起放烟花,一起吃饭。饭桌上自己对矢泽表白并遭拒绝。那天起就再也没有见到邻居家的那两个人。

伍月从头到尾仔细想了想,突然发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始至终似乎只有自己一个人见过矢泽他们。毕竟自己隐居在偏僻的小山村,而他们是自己唯一的邻居。

等等,隐居?这个词让自己想到了什么?

自己按照明信片上的地址找到这座小房子,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便理所当然地住了下来,开始了自己的隐居生活。

自己所在的房子是空的。打扫卫生擦玻璃的时候发现对面不远处还有一座房子,就开始想象房子里住的是什么样的人。

等等,既然自己的房子原本是空的,那为什么就认定另一座房子有人住呢?

伍月使劲回忆。

是晴天娃娃!对面房子的屋檐下挂着崭新的晴天娃娃!

想到这里伍月好像触电了一样一下子站了起来,转身冲出门外。跑到对面的房子跟前找了找,却没有找到挂着的晴天娃娃。她不甘心,又围着小木屋转了一圈儿,仔细沿着屋檐看了一遍,依然没有找到。

奇怪了,自己记得清清楚楚,明明在房子的屋檐下看到了晴天娃娃。

不过她紧接着又想到,既然自己的幻觉可以凭空捏造出两个大活人,那一只小玩偶……

想到这里她不禁哑然失笑。自己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啊!

不过就在这时她无意中却看到了一样东西。圣诞节那天自己挂在这房子屋檐下的铃铛。

伍月不由地走上前去,抬起头来看了看这只铃铛,碰了一下,还能响。她不禁苦笑。看来自己真的病得不轻,下完大雪一大早的跑去对面房子门前堆雪人,还把铃铛挂在一座空荡荡的房子外面。

她一把捋下铃铛,攥在手里大步朝自己的房子走去。

看来这一切确实都是自己的幻想。自己独自一人搬来这里住,看到对面有座房子,就毫无根据地以为里面有人住。结果第二天,自己的幻觉就捏造出了一对年轻的父子,住在对面的房子里。想想也是啊,自己装成哑巴,向来不愿跟健全的人进行语言交流,所以就给自己捏造出了一对聋哑人邻居,而且其中一个还是自己理想中的帅哥模样。可是现实中这么一对年轻的父子,怎么会选择住在这样的荒山老林里呢!

自己跟自己开了一个多么大的玩笑啊!

想到这里伍月突然觉得很累,想睡觉。恰在这时自己的手机“嗡——”地响了一声,伍月扭头看了看,疲惫地笑了笑。“谢谢你提醒我吃药。”

伍月倒在床上睡着的时候,那瓶Clonazepam Tablets就放在枕边,已经被吃了七八粒。药物帮助伍月进入了睡眠,却不能帮她除去心中的杂想。那晚矢泽的音容笑貌不断充斥在伍月的梦里,排山倒海,挥之不去。醒来之后才想起,梦中出现的不是矢泽,“熟悉取代”已经将梦里的人换成了天野的脸。一个从未存在过的人的脸又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梦中的?

生活又回到了以前的轨道。伍月依然忙每天上班、下班,依然是自己踽踽而行。

从那以后她按照手机备忘录的提示每天按时吃药,基本维持了正常的睡眠时间。

麻生依旧隔段时间就发来短信,他的调查似乎有了些许收获,已经按照监控录像里的记录开始寻找女孩死亡当晚出入公寓的人了。伍月对他的案子已经没有了兴趣,知道他查下去也会是个无底洞。

她在网吧里下载了一些音乐,在上下班来回的公交车上听。

一天,她坐在公交车上塞着耳机听<Trailerhead>,边听边不时地往车窗外观望。这座县城人比较少,沿途尽是低矮的楼房和小型的商铺,景色竟然和西方国家的僻静小镇有得一比。伍月听着音乐,脑袋不由自主地微微晃着,无意中转头往窗外瞄了一下,随即睁大了眼睛。她此时顾不得自己装聋作哑,张口就冲司机大喊停车。

司机跟她说,到了站才能停车,一连说了好几遍,伍月才强忍着把嘴巴闭上。

好不容易到了下一站,伍月下车就拔腿往回跑。

跑了足有一刻钟还多,才回到刚才在车上看到的那个地方。

那是个邮局,伍月清楚地记得自己给矢泽写的几封信都是从这里寄出的。

她站在邮局门口喘了一会儿,然后走进去。里面有几个人,伍月直接说明了来意。

她问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有没有一个叫矢泽的在这里工作过,是个聋哑人。

那人很快就回答说,他们这里没有这个姓氏的人,更没有聋哑人在这里工作过。

“那前些日子你们有没有送过几封匿名信?”伍月又问,“信封上没写寄信地址和寄信人,信是寄到山村里的。”

“没有吧,”另外一个人回答说,“现在写信的人很少了,就算有也是市区和县城里的,我们最近没往山村里送过信。”

难道写信寄信也是自己的幻觉?这么想着,伍月勉强笑着跟几个人道了谢,转身失望地走出了邮局。

她六神无主地走在街道上,那种疲惫的感觉又涌遍了全身。

真的没有人见过矢泽,他的确是自己在严重病态下的一场幻觉?

山里除了自己没有其他人,邮局里也没人见过他。难道就没有别人可以证明他存在过?

想想也是,他或许和自己一样,隐居在偏僻的小山村里,除了上班几乎不与外界交流。

等等,伍月突然想到,应该还有人见到过他!于是她加快脚步,几乎在路上跑了起来。

那家县医院即使是在白天也很清静。伍月进去就跑到挂号的窗口前,问上个月某天夜里有没有一男一女带着个发高烧的小男孩深夜冒雪来看病。

窗口里边的人想了想,随即摇头。

伍月又问人家,可不可以帮忙查一下记录,或许那天晚上不是他值班呢。

那人看上去有些不耐烦,极不情愿地翻了一下记录,再次摇头。

伍月仍不甘心,刚想再问什么,那人已经低头做自己的事情,表示不想再搭理她了。

伍月有些不情愿地慢慢离开窗口,在走廊里逛了几步。这时她突然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手里拿着听诊器走过自己的视野。她觉得那医生的身影好像在哪儿见过,随即猛然想起,暴风雪那晚自己跟矢泽抱着孩子跑进医院的时候,接待他们的就是这个医生!

那一刻她的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就如同在黑暗的隧道里匍匐了很长时间,以为自己再也走不出去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亮光。

伍月赶忙跑过去,一把抓住那医生的胳膊。她记得那天晚上,矢泽也是这个动作。

那医生吓了一跳,转过头来看着她。透过医生的目光伍月知道,他认出了自己。

是的,是的!他是见过自己的!就在自己陪同矢泽他们来的那天晚上!

“大夫,您还记得我吗?”伍月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上个月有一天下着暴风雪,我和一个男的带着一个发高烧的孩子来看病,是您领我们进来的!”

那医生看了看她,说:“我不记得啊。”

伍月顿时就愣住了。不可能,她在心里呐喊,不可能!

“您再想想,”她随即又说,“跟我一起来的那个男的抱着个孩子,一见到您就用手抓住了您的胳膊,和我刚才的动作一样!”

医生又看了看她,表情有些奇怪。“那不是你吗?”他说,“下暴风雪的那天你确实在半夜里来过,可你是自己来的,没有其他人。”

听到这话伍月更是懵了。自己来的?不会吧!明明是跟矢泽他们一起来的!

“姑娘,”医生看了看她不可思议的表情,又对她说,“你说的是12月22日那天凌晨吧?我记得。那天下着暴风雪,你半夜里跑来,见到我就拉住我的胳膊。”

伍月心里一惊,没错,12月22日,正是下暴风雪的那天!不过她还是有些不相信,微微歪着脑袋抬头看着他,说:“我自己的来的?大半夜的我自己跑来干什么?”

“买药。”医生说。

“买药?”伍月有些诧异。

“是啊。”

“我冒着有生以来最大的暴风雪,大半夜的自己跑一个多小时来买药!”

医生看出了她的难以置信,微微地叹了口气,说:“当时我也有些奇怪,看你一个姑娘家的半夜里一个人冒雪赶来,还以为你有什么急事。你见了我张口就问药房在哪里,我说了声‘跟我来’,就把你领去了。”

伍月突然想笑,可满脑子的混乱和疑惑又让她笑不出来。她的第一反应是,这大夫准是在胡诌,便开口问他:“那您还记得,我那晚买的是什么药吗?”

医生想了想说:“当时我也很好奇,就站在旁边等着,看看你到底为了什么药深夜一个人冒雪赶来。你买的是一种西药,我们这里很少有人吃,所以给我的印象比较深。那种药的名字叫Clonazepam Tablets ,是一种安神助眠要,我就猜到你可能为什么这么急了……”

Clonazepam Tablets ?伍月心里顿时一惊,一声后面的话她再也没听进去。

原来自己记忆最深刻的那次深夜共患难,只是自己的一次独行。

“姑娘?”医生看着她轻轻地问,“你没事吧。”大概她此时的脸色确实让人有些担心。

伍月似乎没有力气再说什么了,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便魂不守舍地慢慢走出了医院。

伍月几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了。她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发了会儿愣,便掏出手机给麻生发短信叫他上网。

她必须马上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不然恐怕会崩溃掉。

短信中伍月破天荒地上来就直接问麻生案子的事儿。

麻生似乎有点儿出乎意料,不过还是很快回应了,说了一些自己调查的进展。

不久前他费了很多周折弄到了美作死亡当晚公寓的监控录像,想看看都有哪些人在那天晚上进出过那座公寓。九点之前公寓大楼进进出出的人还比较频繁,有刚回来的加班族,还有一些老的少的结伴而行,显然都是公寓里的普通住户。九点半之后人就逐渐少了,监控画面里一段时间没有动静。快到十点的时候,一个身着正装的中年男人单独走进公寓,那人看上去像是刚下班回家的住户,但是表情似乎过于严肃,好像没有工作一天终于可以回家休息的那种轻松。用麻生的话说就是,看着就像晚上偷偷摸摸来会情人的那种。于是麻生很快就联想到了美作手机录音里出现的男一号,通过录音对话,他和死者听上去很像是情人的关系。女孩晚上叫他来一趟,他就有些不情愿地来了,最终不欢而散,悻悻离去。想到这点,麻生便开始关注这个人。果不其然,不久之后那个男的就出来了,虽然从背影看不出他的脸色,但那步伐显然不是愉快的。所以麻生更能确定他就是手机录音里出现的第一个人。随后十点多一点,又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的穿过监控画面走进公寓。从时间上看,八成就是那个主动来找那女孩,结果被女孩的冷漠和绝情气得绝尘而去的二号男。果然,过了不一会儿他也出来了,从走路的脚步上看火气不小,显然是在楼里碰了钉子。这两个男人相继离开之后,麻生又等了一会儿,聚精会神地等那第三个神秘之人的到来。过了将近半个小时,已经十点半了,终于,一个身影出现在了监控器的镜头里。麻生说,那个身影突然出现的时候他不由浑身一抖,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激动。因为他一直在等的就是最后这个人。那人几乎是低着头一路走进去的,动作很快,一看就不单纯。他进去后麻生就集中精力等着看他什么时候出来。大约五分钟后,那个人出来了,噔噔噔一串小碎步快速走下台阶,迅速消失在了镜头之外。那时已经很晚了,几乎没有人再进出那座公寓,只有一两个晚归的人走了进去,就再也没有出来。

这些话是麻生在网上发过来的,伍月一边看,一边尽力把矢泽的影子从自己的脑子里往外赶。看到麻生说十点之后有三个人陆续进出那座公寓,从时间和每个人的年龄上看,跟女孩手机里的录音很吻合。她就问麻生,说他怎么可以肯定?首先手机录音的时间是不确定的,其次从前两个人的说话声音来听很难判断其年龄,再者就是那所谓的第三个人目前为止还只是推测,是否确有其人还很难说。他看到恰巧先后进出的三个人,就自作主张地给人家挨个儿扣上帽子,难免会张冠李戴!

麻生打字过来说你听我说啊,我这样推测是有根据的。

伍月说那好,你说吧,有什么根据?

麻生的根据就是,他问过了小区保安,保安说女孩死亡当晚有一个人来过这里。那个人他见过,以前市场会看到他开车送女孩回来。可那晚他是单独来的,而且不久之后又走了,不过还是给保安留下了印象。因为那个人在当地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保安碰巧听说过。据说他叫荒川佑司,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富商,黑白两道通吃,不过为人低调,很少抛头露面。

伍月想了想,说,这个荒川佑司很有可能是那女孩的情人(或者说那女孩是他的情人之一),而且听两人的对话,女孩或许知道了点什么,似乎有威胁他的意思,但是出于对他的感情又有所保留。可荒川对她的态度又让她有些动怒,颇有些“你不仁我也不义”的意味。

麻生说对,不过荒川是第一个来访者,从时间上已经基本可以排除对他的嫌疑。不过麻生总觉得那女孩的死他也不一定脱得了关系,所以还在暗中对荒川进行调查。

伍月心说你的胆子可真不小,这样的人物都敢查,就不怕引火烧身?

她不由地就问麻生,这么一个黑白通吃,又行事低调的人,怎么查?

麻生说,自己有个老同学,据说在道上混过,不过只是个处于最底层的小混混而已。荒川佑司这个人道上几乎都知道,据说商人只是他的一个幌子,他实际上是靠贩毒起家的。

伍月心说对了,那个叫美作的女孩生前不就吸过毒吗,说不定真的跟这个荒川有关。

她把这个想法告诉麻生,麻生说自己早就想到了。而且他还想到,荒川既然涉足黑道,肯定不会听任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丫头威胁自己,他觉得荒川八成是买凶杀人,那神秘的第三个人说不定就是他雇来灭口的杀手。

伍月心说你可真会联想!保险理赔调查员有你这样的头脑都可以去做侦探了!

“那对于我们的男二号你有什么眉目吗?”伍月接着又问,“你觉得他可疑吗?”

“那个人我也查了些,”麻生说,“他叫田中武人,是在酒吧里跟美作认识的。不过我觉得他的可能性不大,他只是个被拒绝的追求者,且身份平平,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那可难说,”伍月反驳道,“小人物往往会有惊人之举,他说不定是个愣头青,惨遭拒绝,一时气不过,难免就会有过激行为。反倒是之前的那个富商,其实更没必要这么极端,因为他有的是钱,女孩有什么对他不利的想法,完全可以拿钱砸她,不至于非走这一步。”

“可关键是行凶时间,”麻生说,“之前的两个人都没动手,反倒是后来又出现了第三个神秘人。如果真的是雇凶杀人,也不可能这么快,除非是早有预谋。”

“咱们光在这里猜测也是瞎猜,”伍月说,“要不你明天把十点前后的监控录像截一段发给我,我帮你看看,再结合录音对照一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这句话打出来伍月自己都有点儿惊讶,自己这是怎么了?麻生那边似乎也有点儿出乎意料,接着是如同天上掉馅儿饼的意外之喜,显得有些兴奋,一口就答应了。

伍月这时才顿觉后悔莫及,不过此话已出,也不好再反悔了,就闷闷不乐地跟麻生说行了别烦我了,当心我后悔!今天就到这儿吧,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然后不等麻生回话,直接下线关机了。

接着她随手拿起一本书,知道自己肯定看不下去,便甩手扔到一边,躺在床上准备听音乐。当然躺下之前她服了加大剂量的Clonazepam Tablets ,以防自己再次辗转反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