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猛然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吴影枫。

整个教室的学生都注视着吴影枫。

喇叭里传出了它特有的蜂鸣声。

“无聊的戏码可以结束了吧。我已经忍了半天了，肚子都快被笑意憋坏了。”吴影枫这么说着，却收起了笑容，“吴冬月，真亏你能搞出这么恶心的把戏。还整容成自己的儿子，你也不怕折寿啊。”

中年男子的双手垂了下来。他的右手握着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场骗局”四个大字。那是吴影枫刚刚在电容屏上写下的四个字。

“为什么说我是‘吴冬月’？”被叫做“吴冬月”的男人转过身来问道。

“单纯的整形不会整出这么完美的效果，”吴影枫一脸鄙夷，“你确实很多地方动过刀子，不过动刀之前就应该和我非常像才对。再加上对我的了解，对往事的了解，对我家庭的了解……你不会是别人。”

“哦……？”中年人饶有兴致地低语道，“我也可能是你爸从哪里找来的，和你非常像的群众演员啊。”

“确实不能排除这个可能。但相比之下，你就是本尊的可能性要压倒性的大。因为这是一场充满恶趣味的，猥琐低贱的闹剧，我早就嗅到了里头深深的恶意了。那么作为这场闹剧的策划人或者策划人之一，你一定会亲身加入演出，不然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近距离玩弄我的良机。”

“你是从什么时候察觉到不对的？”中年人话锋一转，声音比刚刚更沙哑了一些。

“呵呵，你这个蹩脚的故事，从一开始就没让我感觉对过。”

“戴上面具怀疑一切就是你的性格，作为父亲，我还是很了解的。”中年人认同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失踪十几年没回过家一次的人渣有资格说的话吗。”

吴冬月微微一笑：“那实际上呢？我们的漏洞出在哪里？”

“手机。”

“手机？”

“在你那所谓的两年前，班里有手机的人是赵铭铭、刘晓川、钱德康。而在现在，班里有手机的人，除了这三人之外，仅仅增加了一个转学而来的牛嘉丽。你们之前说过，两年前的命案被压了下来，学校做了父母很多工作。也就是父母对命案是知情的才对。即便无法声张吧，自己孩子的学校里同一天出现两件离奇的命案，其他30几对家长居然没有给自己的孩子配上手机的，唯一多出来的那一个，还是因为转学而理应不知情的牛嘉丽，你觉得可能么？”

“真没想到，从小缺乏父爱母爱的人居然会懂得这些。”吴冬月嘲讽的嘴角上扬着。

“是因为你自己从来没有作为人的觉悟，所以不懂人之常情罢了。”吴影枫嘲讽的嘴角同样上扬着。

“手机的事确实是我的疏忽。”吴冬月点点头，“不过这也只是可疑的程度吧？”

“还有一点，是你故布疑阵时留下的尾巴，没有藏好。”

“……？”

“马骏骁考试时故意答错题避免自己得年级第一。这件事是你编出来增加无用的枝节，让我以错误的前提做出想象，从而误导我的***吧？”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知道这件事是假的。我习惯在各种考试、测验中偷看他的答案。和事后的分数比较，他的答案错的太多了点。他的真实学力应该在年级前20到30左右，现在这个成绩已经是你们暗地里夸张的结果了。”

“……但你的答案中并没有抄袭他的痕迹啊。”

“别会错意了。我只是偷看，并没有抄袭。或者说，故意答错题不得第一的那个人，应该是我才对吧。”

“……”

“其实，根本不用这么麻烦。你不知道从哪里雇来的那个自称‘指导教师’的神经病，不就是你们最大的破绽么？”

“读心术吗。”

“没错。这个设定，通过对对象的了解、语言的暗示、周围的共犯者共同产生的欺骗氛围，可能一时间是能蒙住人。但一旦起了一点怀疑，这种氛围就会瞬间变得脆弱不堪，因为你不知道我是几时由于何事产生的怀疑，所以怀疑所产生的思考是你无法预测的。思考再增加怀疑，而怀疑又产生思考，就如滚雪球一般，很快就会突破你的预判。说白了，你们这个‘老师’和街头骗钱的算命先生没啥区别，而你们这群所谓的同学，无非也就是算命先生旁边的托吧。”

吴影枫的同学们纷纷躲避着他的视线，沉默不语。

“然后，再配合事先安装好的**，炸掉几张桌椅，造成一种教室里无论是物质还是思想都被他控制的假象，用这种异常的开端，为以后的荒诞情节铺垫。因为已经是脱离现实的闹剧开场，所以无论是穿越也好密室也罢，‘推理游戏’什么的，在舞台上出现什么，观众都会全盘接受。这不如意的算盘，打得也倒意外地合情合理。”

“原来如此。”吴冬月抿起嘴来点了点头，“但是你不要忘了，你们是被困在这里出不去的，门窗连摸都摸不到，这难道也是算命先生的杰作吗？”

“你养的狗们在你刚才进入这个教室之后，尝试开门却开不开，假装推门试探的拙劣演技，难道要让我过去拆穿么？信不信我一脚踹到你那张令人恶心的脸上，连你带门一起飞出去？”

“哦……不过你似乎也亲手验证过门窗无法触摸呢……那也是你的拙劣演技吗？”吴冬月笑了出来。

“哼……”两人之间像是一面隔绝着岁月的镜子，极为相似的笑容出现在吴影枫脸上，“这个‘看不见的墙’，可以说是你能拿得出手的唯一王牌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这个只会混吃等死的王八蛋能够有资本搞起这么无聊的戏码，靠的就是这个王牌吧。恐怕这也和你企图从我手里骗到的密码有关吧。”

“有趣。”吴冬月既没有表示赞同也没有表示反对。他坐在课桌上，眼睛盯在黑板上。吴影枫则保持着站姿，琢磨着自己还剩多少体力。他用余光偷偷瞄着门，小心翼翼地计算着。

“不过有一件事解释不清啊，”吴冬月突然开口，他的目光依旧盯在黑板上，“在进入‘推理游戏’之前，你因为吸入了烟雾而失去了意志，差点摔死在讲台上。你失足撞向讲台应该是个偶然吧，我是怎么突然出现在你面前救你一命的呢？”

“你又在扯淡了。”吴影枫不屑地说，“首先，我并不是因为吸入烟雾而失去意志的吧。”

“哦？”吴冬月微微侧过头去。

“那个烟雾虽然刺鼻，但应该不具备昏迷的功效吧，因为其他学生，包括你，都吸进了这些气体。我昏过去是因为事先就被下了**之类的东西吧。这个**有定时的功效，应该是在我吃的最后一顿晚饭时，或者某一次喝水时下了药，让我在自习时睡着。然后你们再开始准备这场闹剧，比如在门窗上做手脚，疏散学校里的其他人，封掉校外的马路保证没有行人经过，屏蔽手机信号，顺便再给我下药，让我在适当的时候会继续昏迷。”

“哦……可是你还没解释……”

“喇叭里的噪音先响起，”吴影枫粗鲁地打断吴冬月的话，“然后很快浓雾遍布教室，两者都是为了掩护你走进教室的。烟雾应该是事先被某些学生带入教室的吧，以***之类的形式。他们在适当的时候像在舞台上走位那样来到教室两侧，配合喇叭里的音乐发出烟雾，来掩盖掉他们发出的声音。而音乐和浓雾又成功掩盖掉你进来的情形。你算计到我肯定会想办法冲出教室，所以提前进入了教室，为之后时间旅行的鬼把戏做铺垫。的确，我摔倒是一个巧合。但如果我不摔倒呢？恐怕你也会以其他的方式和我打个照面吧。更何况教室里还有那么多躺下的群众演员，就算我自己不摔倒，谁在半路上绊我一下，也是完全合情合理的。话说回来，就算没有成功掩盖掉你进来的情形，被我目击到了你们动手脚的样子，也无所谓，到时候再准备另一套说辞就好了。”

“原来如此。”吴冬月点了点头，“这样确实一切都说得通了……除了‘推理游戏’。”

“我昏过去之后，你们大概用什么办法让我保持着睡眠的状态。应该也是麻药之类的吧？在我不省人事的过程中，你们开始为‘推理游戏’做准备。马骏骁开始长肉，钱德康戴上了牙套，赵铭铭的头发……应该是假发吧当时，几个月之内应该留不到那么长。等到了夏天，你们叫醒我，然后更换了夏装，换好了两年前的手机，聊着两年前的话题，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两个所谓的1年8班的学生，一起演这出戏。把麻药的时间设定到两件所谓的命案发生了之后，再让我昏睡几个月，在这个过程中，你们再把一切回复到3月份的样子，造成穿越时空体验两年前的假象。实际上，现在应该是9月或者10月份了吧，因为春秋的气候相差不多，再加上是半夜的室内封闭空间，很容易就会被误导成又回到3月份的那个夜晚去了。当然也有可能是第二年的3或4月了，不过应该不会那么久吧。”

“原来如此。不过如果像你说的这样，我们就没理由让你活着走出教室了。因为时间不对了，出去的话马上就会知道被骗了。这么大个学校，这么多个学生不可能会消失，所以消失的只有可能是你。”吴冬月注视着吴影枫。

“这我也想过。”吴影枫回视着，“如果我到最后像白痴一样把密码交给你了，我会是什么后果？有可能会被你们秘密地解决掉吧，或者被当成神经病处理掉，毕竟如果只有我自己宣称周围所有人合起火伙来骗了我好几年，而其他学生表示什么都不知道的话，不管怎么看脑袋有问题的都是我自己。最坏的情况，我自己都以为自己脑袋坏掉了也很有可能呢。”

“但现在这个情况呢？”吴影枫继续说道，“密码我会死死地藏在肚子里。你这混蛋也应该知道，拷问对我来说是没用的，不然也不用搞这么糟糕的戏码骗我说出来了吧。不过你的目的真的单纯只是密码吗？总感觉你这一套无聊的把戏背后，还有更深的恶意在里面……说实话，刚才在你背对着我接收密码时，我本想拎起板凳冲上去跟你拼命的。毕竟这周围全是你养的狗，如果做不到擒贼先擒王的话，想平安逃脱根本不可能。从感情上说，被你这个抛弃家庭的混帐一再戏弄，甚至亵渎我妈，再加上反复地让我昏迷，让我的生命里白白消失了至少半年时间，耽误了我的高考，可能还对我做了其他混账事吧……我是真的很想敲烂你的脑袋的，就算逃不出去也好。不过，”吴影枫稍微停顿了一下，让冲动的语气和情绪缓和一下，“理性告诉我，继续留你一条狗命比较好。”

“哎呀，这可是吓我一跳，”吴冬月故意在脸上做出夸张的惊恐表情，“这要是被乱凳打死，那也太冤枉了。”

“他妈的，这些应该也在你的预料之中吧，老狐狸。”

“呵呵，真是没有修养的野种。”

“还不是因为流着你那狗娘养的脏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