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进去？”裴在竹歪着脑袋，眨巴眨巴眼睛问道。

裴在竹今日穿了一身青绿色长袍，被危眠夹着脑袋往里带，伸手去戳他白嫩嫩的脸蛋。

画舫一楼人群密杂，沿着木梯上楼，待到二楼雅间，才稍稍宽泛些。

雅间内位置不大，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皮毛毯子。

四方长矮桌立在地上，桌上摆满各式的小食与酒樽。

大块儿的地方空置，一边放着瑶琴与纱帐，该是一会儿有人来献舞。

苏蔓野寻了个最靠窗的位置坐下，想着一会儿可以在画舫上看岸边闹景。

她一坐下，裴在竹自觉地拿起酒樽，倒满杯，小心翼翼地推到她手边。

苏蔓野撑着下巴，笑着调侃他：“这么自觉呀，我现在可不是你的主人了。”

他被说得脸一红，撇开眼神。

“我们做朋友，做朋友可以吧！”

危眠敲着桌角，豪迈地往后一仰，撑着自己的身子，笑着睨一眼裴在竹。

“倒没见过你主动和人交朋友的，跟我们谁都别别扭扭，怎么，是看咱夫人好看？”

他被说得脸红，连头都不敢抬，几乎是同一时间反驳：“才不是，才不是！”

苏蔓野刚想替他解围，头顶一个影子压下来，连带着程烬玄拍了拍裴在竹的脑袋。

“怎么回事？”

程烬玄自觉地坐在苏蔓野身侧，危眠看着他的动作，笑得小梨涡隐隐约约。

被问了一句，歪着脑袋撇清关系：“我可没惹他啊。”

窗外突然响起一声号响，号声悠扬婉转，四五个船工一起把码头的长绳解下，这艘巨大的画舫晃晃悠悠地在水面上行驶起来。

河岸边灯火通明，在玄蓝的水面上飘荡着一朵朵澄黄河灯。

像是上神撒在人间的摆渡船，带着人们最真挚美好的愿望一直往天上飞去。

苏蔓野惊叹一声，程烬玄伸手将她带回他身边坐好。

盘中摆几颗样子各异的茶果子，他将盘子塞到她怀中。

“尝尝好不好吃？”

“好。”

苏蔓野倚着他乖巧地吃茶果子，味道各异，有的是糯糯的米香，有的一股子瓜果香。

画舫摇荡，人也跟着微微摆动，门外响起一阵阵乐声闹声，“哗——”地一声推开门。

顺着声抬头望去，面前身着齐胸襦裙的美人自屋外走进来。

黄澄澄的裙色格外抓目。

头上的发髻珠饰华丽繁复，叮当作响，身材起伏诱人，弥漫着奇异的香气。

跟在她后头的是个白如雪的美人。

纤瘦优雅，软软地抱着水青琵琶，眼睛处不知贴了什么，碎星闪光，我见犹怜。

二人并立而站，微微福身，进门。

她们身后跟着个穿着赤红纱的优伶，分明是个男子，可面色白皙，口脂醴红，五官透出妩媚二字。

举手投足间有股抹不去的妖娆风韵。

苏蔓野看得痴了，程烬玄伸手便揽上来，“这么好看？”

她转头看他一眼，笑起来，“唔，你觉得呢？”

他才不理会她挖的坑，使劲抱了一下，“我觉得他应该多穿点，冷。”

危眠看见二人说话，插口道：“夫人在的话，程兄倒是有几分从前的影子。”

苏蔓野忍不住笑了一声，倚着他，小口啃茶果子。

那三名优伶站立在毯子上自报名号，声音又软又酥，直钻进人骨头缝里。

介绍完，三人将一侧隐藏极好的轻纱屏风拉起来。

纱后三人曼妙的倒影，身材诱惑的美人弹琴，雪白的美人抚琵琶，男伶起舞。

六马仰秣，潭鱼出听，琴声飘渺悠远，琵琶静弹细搭。

有如山林间的画卷缓缓展开，有情人依偎呢喃。

优伶柔弱无骨，极是诱人。

苏蔓野转头看着身边的人，他兴趣寡寡，见她歪头看，也收回眼神，与她对望。

狐狸眼睛弯起来，笑得好看。

她伏上前，拿着她的酒樽，冲他挑一挑眉头。

程烬玄上道地接过，一饮而尽，酒香四溢，他唇上也是亮晶晶的酒。

他有一种想亲吻的冲动，只是碍于人多眼杂。

他看着她，慢慢地伸手，在桌子底下与她紧紧牵在一起，十指相扣。

气息温热，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蔓蔓，我想亲你。”

“唔，不可以哦。”

“咚——”

琴声戛然而止，二人顺声去看纱帐后的舞乐伶人。

男伶一点一点地站直身子，手在腰间，双腿叉开。

右手慢慢地往上抬起，动作有些迟钝，又有些诡异。

众人惊愕，正想一探究竟，突然听见铁器碰撞。

他在抽出腰间的佩剑！

一霎那，蚕丝纱屏风“嘶啦——”一声扯开。

纱帐后那优伶手持一柄软剑，直直地冲苏蔓野的面门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