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会再见吗？”

青年不答。

她起身请辞，他仍旧懒懒散散地倚在矮案边，见她已经推开门，在身后突然说道：“苏小越，你一定记住我的话，这世间所有的阴差阳错，都已是命中注定，你只管往前走，一直走，别回头，走到穷途末路的那天，你回来寻我，我在这里等你。”

苏蔓野猛地回头看他。

他只是静静地重新戴上黑色长袍披风的帽子，斜斜地跪倚在矮案边，推算着案上的星宿图。

主仆二人出门去，他把星宿图挪回原来的位置，看了许久。

“天有异象，妖星见于月旁，色赤。”

“不出三年白虹贯日，白虹如刀，日为君王。”

“这世道，要变天了啊……”

无人回答，他也不需要任何答案。

“这天狼星，白得太耀目……”

“皇帝老儿，你精打细算了一辈子，没想到会这样死去吧。”

西北望，射天狼，天狼星亮，主侵略之兆。

三年内，皇帝必死无疑。

“天狼星出于其中，是兵叛，非外敌。”

他撑着下巴，摇摇头，将西南角的晶石放回去。

“那么，杀他的人，是……”

那青年猛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推演出来的答案。

“小越，这里的星子太乱，全是恶星，你选的这条路啊，太苦了。”

予喜带着苏蔓野从长廊里走出去，不知不觉竟然已天亮。

朝阳撒进落日殿，照得那张星宿图反射出的光直射在头顶。

一抬头便看见刺目光华，层层叠叠，如上九重天，震撼不已。

回苏府的路上，苏清鸢下马车去买了一些包子馃子。

回来看见苏蔓野若有所思的表情，笑着问：“小蔓，你不高兴吗？”

“嗯。”

“为何？”

“总觉得，是我害死了那些与我同日而生的孩子。”

“小蔓，你来到这人间又不是你能决定的，再者说，杀了他们的不是你，是……那位啊。”

苏清鸢安抚她道，“说白了，是他相信星象，故而他们死去，而不是因为你。你的到来，不会改变他们任何人的命运，也不会让星宿变好的，明白吗？”

苏蔓野点点头，随着苏清鸢回府，一踏进侧门，便发觉院中竟有程家家丁守在外头。

她赶忙拉着苏清鸢走进大厅内，冷着脸的程烬玄正坐在紫檀木椅上，气氛冰冷。

她忙踏进门，唤了一声，“程郎。”

程烬玄猛地转头看向她，紧皱的眉头霎时扬上去，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面前。

“没受伤吧？”

她摇摇头，抓着他的胳膊，“你来这儿做什么？”

话罢，她转头去看苏岩的神色，隐忍不发的微微怒意。

程烬玄牵着她，坐回原来的位置，她小声地劝阻道，“你别在我家耀武扬威的，担心我爹生气。”

“生气就生气罢。”

“你上哪儿去了？”苏岩面色阴沉。

苏清鸢拿出早就备好的包子馃子，伸到二人面前。

“我想起从前，一早便带小蔓去买些早点，您瞧。”

苏岩的面色稍有好转。

程烬玄看着他们对话，转头问章怀慈，“岳母大人风疾可好些了？”

章怀慈端着一品诰命的架子，颔首称：“有些好转，你们夫妻二人如何？”

他微微使力按着她的手心，苏蔓野接收到暗示，不说话。

“岳母大人风疾发作，作为晚辈也没有什么能做的，特带灵芝、犀角、虫草前来，望您早日康复。”

“你怎这样客气。”章怀慈有些受宠若惊地摆过脸，没想到程家也会来关心人。

苏蔓野还在纳闷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礼貌，回过头，却见他狡黠一笑，“蔓蔓不会这些照顾人的活，下次若还是风疾，晚辈随蔓蔓一同来。”

噢，在这儿等着他们呢，给一个甜枣，再提要求。

章怀慈霎时反应过来，去看苏岩的脸色，他嘴角微微抿了一下，既拿人手短，那声拒绝怎么也说不出口。

苏蔓野看着他爹又吃瘪，没忍住捂着脸笑起来，小声同他说，“只有你能治我爹。”

回去的车马上，程烬玄才拨开她的衣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长舒一口气。

“还好，没伤着。”

“你怎么这样害怕。”她伸手去捋清自己的衣摆。

程烬玄沉声不答，苏蔓野扭头去看，他的脸色灰暗。

“予喜，回府后自觉领罚。”

“是。”车马外的予喜飞快接上。

“你干什么，”苏蔓野揪着他，“是我要带她去的，你要罚，罚我。”

程烬玄顺着她的回答，问道：“你带她去哪儿？”

不必再问，苏蔓野就知道程烬玄根本没信她长姐的那套说辞。

“你这么一大早地来找我，是为何事？”

“我娘昨夜吩咐带上两个姨母，今日大概会来拜访你。”

程烬玄偏着脸，看着她笑：“这会子应该就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