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稚狐狸根本就不要她费尽心力地推测、验证，这显而易见的心虚都快从脸上溢出来。

程闻川受许多皮肉之苦，如今老实乖巧，见苏蔓野进门，礼貌地唤着“嫂夫人”。

吃饱肚子，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低声道歉，不敢和她对视。

待入夜，程闻川在榻上熟睡，苏蔓野见她面色好些，转身想找个偏房暂住一晚。

还未出门便被打横抱起，不知往哪里去。

她听着耳旁呼呼的风声，小声问他道：“我们去哪里啊？”

“找个地方睡觉。”头顶传出一声轻笑。

黑灯瞎火她也不知被抱到哪儿去，黑暗中被脱下鞋塞进被褥中，声音也略带不满：“明日让她回自己的院里去，得把那榻子换个新的。”

苏蔓野无奈地扶额，“被褥垫子换一换就好，那么大费周章干什么。”

“不要。”程烬玄拿脑袋倚在她的脖颈旁，声音闷闷的，“别人躺过的地方，我不要。”

季冬初十，程家提前得到一封谏言。

程太师回来时面色不善，命沧渊将苏蔓野喊去书房中。

她坐在那儿，仔仔细细地把上言书看完，书中写，程家其一叛国通敌，其二交结朋党，其三构陷近臣，条条桩桩皆是诛族死罪。

苏蔓野看完，屋外的丫鬟鱼贯而入，给她看茶。

“公爹如何想？”她问。

程太师身着紫色朝服，声音低沉、清晰：“既是上举，总得有些证据，拿不出证据只好伪造，可从此入手击破对方阴谋。”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苏蔓野把誊抄录放在手边，表情倒是淡然，“无论证据真假，今上都不会细究。”

“更何况，公爹，你这样想，上举之人定然是这样想的，证据必是密不透风，让你找不出破绽，有口难辩。”

“就算找到，过了那么长时间，也早就够今上抄了程家满门。”

程太师将衣袖揽起，端起茶来抿一口，“那只是反驳，不拿证据，未免太过苍白无力。”

“为何要辩驳呢？若是一味辩驳，就陷进对方的陷阱中，成为待宰的羔羊了。”

程太师粗糙的手指摩挲过那封谏书，上面的时间定在三日后。

“三日之后，不论有无证据，圣上定然会将您先押下，移交大理寺和御史台监理，公爹，难保您在里面不会吃苦。”

苏蔓野暗示道。

程太师微微扬起一个很淡的笑容，安抚她，“我这几十年，不是白干的。”

这是里头有人的意思，苏蔓野放下心来，看了一眼上书的名字，是言官沈家，从前和程家有些龃龉。

“公爹，这个沈家是什么来头？”

“世代为官的氏族，在京城近百年。”

苏蔓野点点头，“我倒觉得这个沈家很有问题，他要是能拿出证据，更有问题，您说是不是？”

程太师未假辞色，身子往后仰，双腿架起，双手交叉，“你是说，背后有人指使。”

苏蔓野不应答，只是接下去说：“这么大的事情，是断不可能临时起意的，要么规划好些年，要么就是有人指点，若是沈家真想置程家于死地倒还好办，有人指点的话……”

“结党营私。”

“对，先发制人，乱对方阵脚，不辩白，只攻击，找到对方的弱点，搅乱春水。”

“若是他两手齐下呢？先杀程家，后自证清白。”

“所以公爹必要在朝堂上直接将沈家的家主带走，我和尧之才能有时间找办法救您。”

程太师仔细地看了一眼苏蔓野，“你想怎么救我？”

“三日后，公爹在朝堂之上必直指沈家结党营私，诬陷忠臣。”

“圣上不会信的。”

“公爹不是说，您这些年，也不是白干的么？”

程太师抬眉看向苏蔓野，她沉静地接下去说，“三人成虎，不论事实有无，众人上举沈家之罪，圣上必然不敢偏私，一同交予大理寺，先打沈家个措手不及。”

程太师提醒她道：“万一，沈家早就想到此招，尤有应对呢？”

苏蔓野放松一笑，“怎么会？若是真这样聪明，怎么可能会当出头鸟？大象相争，其中的鬣狗是会被碾死的。”

程太师抬起眼皮看她一眼，接着问：“我们能找人，沈家必然也能，那该如何？”

“不论有任何家族出来替沈家说话，您尽可以把结党营私的帽子扣上去，看谁敢。”

“可其他人若问我，为何怀疑他们呢？”程太师看着杯中酒一圈一圈的波纹。

“他都在这种大事上替沈家辩清白，还需什么证据吗？自然是一党的呀。”

程太师手里把玩着玉牌，微微颔首，“先让它孤立无援，再缓缓杀之。”

“正是这样。”苏蔓野抬起眉头，一口气喝光茶。

“三日后，程家必定会混乱片刻，你晓得要如何做吗？”

苏蔓野歪着脑袋笑起来，“二叔别居，先堵住他的口舌，尽亦年纪小，担不起责任，尧之是长子，他冷静，府里就冷静。”

“好，你退下吧。”

入夜，程烬玄倚在一旁昏昏欲睡，苏蔓野突然把他摇醒。

“尧之，我有些怕。”

程烬玄睡得昏昏沉沉，伸手将她的脑袋拢进怀里，“不怕。你男人不是废物。”

“可是我觉得很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我几乎敢肯定沈家的手笔是太子授意。”

程烬玄睁开眼睛，点点头，平静地听她说。

“可是你说他太子之位岌岌可危，不关心自己，突然冲着程家发什么疯，还这样气势汹汹，莫不是请到了什么高人？”

“能有什么高人？”程烬玄不在意地将她揽进自己怀中，“孕妇不可多思多想。”

下一秒，苏蔓野的话将整个气氛带到冰点。

“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