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次濒死，几次死里逃生，最终才站在她的面前。

“蔓蔓。”

尹渊回想这一路，除了迫切想要见她，再没有更多的期望。

“这几年程家怎么对待你的，他怎么对待你的，我都知道。”

尹渊想摸摸苏蔓野的头安慰，可几年不见，不再是那样亲密的关系，伸手，又默默收回去。

“他不是良人。”

苏蔓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笑道，“从前是有些不如意的地方，现在倒也还好，他变了很多，待我也不似从前。”

“是你最后与自己和解，还是他果真待你不赖？”

“都有。”

苏蔓野回道，心下惊觉先生还是洞若观火，他一向慧极。

尹渊垂下睫毛，道：“蔓蔓，我没有教你如何相夫教子，是因为我从来不觉得你会经历这些，我不想将你囿于里宅后院，那不是你的人生。”

不等苏蔓野回答，尹渊继续说：“或许是我错了。”

“先生无错。”

“时至今日我仍然感谢你带我走上这条孤独的路，我的悲伤与快乐从来都不完全来自于男女之情亦或是家宅里事，在我困苦的生活里也终究有一束光照亮我。”

“如果我只知道以夫为尊，争风吃醋，我今天的痛苦都只会是他不爱我，可我现在并非如此，我今日所有的痛苦都来源于我对现状的不忿，是我知道自己不止于此，生活也不止于此。”

“先生，倘若没有读那些书，我只会天天讨好我的夫君以求他的宠爱，他就像对待玩意儿一样对待我，只要我乖顺听话就赏我几些破烂东西，让我日日感恩戴德。”

“我知道人人都称颂女子以柔弱伏顺为美，可事实是没有人会爱上菟丝花。”

苏蔓野回想这一路，她没有一刻觉得读书是错的。

“对宠物的爱也是爱，不是吗？”尹渊反问。

“先生，那是宠，不叫爱，爱是平等，爱是灵魂相拥。”

尹渊仍以赞赏的眼光看她，“所以，蔓蔓，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他不会让的。”苏蔓野摇摇头。

“不管他允许与否，我想知道你的选择。”

“先生，我怀孕了。”

苏蔓野想了很多，有关尹渊的一切。

他陪伴她很多年，虽她总是骂骂咧咧，觉得他严格得不近人情。

可事实上，她心下极度依赖和眷恋尹渊，几乎到了病态的地步。

她不能忍受他的离开，不能忍受另一个男人和他一样。

以至于和程烬玄一起走到悬崖边。

后来，又过了很多年。

那时尹渊已不再陪伴在身边，她才猛然意识到。

那不是爱慕，是贪恋这世间唯一的温暖，是在寻求活在这世间唯一的缘由。

苏蔓野轻飘飘地打断尹渊的话，“我决定生下这个孩子，而他不能没有父亲。”

尹渊只觉得心肺停止运动，一瞬间血液凝固，如入冰窖。

他很慢很慢地眨眼睛，很慢很慢地开口：“蔓蔓，如果你愿意，我可以。”

苏蔓野没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直到桌上燃着的香烛灰悄无声息地掉进香灰中，她才猛地瞪大眼睛。

她甚至摸摸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样离经叛道的话，怎么可能从尹渊的嘴里说出来？

苏蔓野压着声音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声音全哑了。

尹渊等了许久没有回答，面色淡然，补充道：“我会努力学着，做个好父亲。”

“你不用担心我因为厌恶程家而对这个孩子有何偏见。”

“每一个生命到这个世上来都是无辜的，如果你想，我可以瞒着他一辈子。”

苏蔓野浑身发麻，飞快地开口问道：“先生，那我该如何自处？”

尹渊站起来，走到苏蔓野面前，每一个字都清晰，“我带你到一个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去。”

“去那儿做什么？”

“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