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话就站在这里问吧，反正家里也没有什么椅子板凳了。”房间内依旧传来了那个有气无力的声音，也不知道是身体的原因还是对衙役身份的厌恶，总之对方并没有请易禾三人进去，甚至就连露面的打算似乎都没有。

“胡头，我们……”这下聂聪就有些不知所措了，之前他跟着其他老衙役出来执行任务的时候，都是一副大爷的样子，小镇上的居民哪个敢真的对衙门中人不客气，还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居然找上门了连个露面的意思都没有，他聂聪虽然算不上什么善人，但真的踹门而入还真的有些做不到。

易禾和“**”对视了一眼，便自顾自地走进了院门，他们两人都没有去寻找那个房间之中的中年女人，而是开始在院子之中搜索起来，两人都是非常有经验的人，很多时候都压根不用询问当事人什么，从现场的一些细节便可以直接得到答案。

院子之中还能够看得出很多原有物件被移走的痕迹，看来知府那个老家伙还真的是心黑手狠啊，居然逼得人家都开始变卖家产来上交罚款，不过院子之中明显还是经过了一番打扫，并没有多少器物磕碰和破碎的痕迹，这个现象就不是那么正常了。

能够上门逼债到变卖家产的地步，来人绝对不是善茬，更不会在“抢”完东西之后还好心地打扫一番，被打劫之后的这家人按理说也应该不会有心情来打扫院子，那么会是什么人以什么目的来做的这件事情呢？

院子地面上没有找到什么线索，易禾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墙壁之上，上面同样原本应该摆满了各种东西，在一人高的位置还有许多空着的钉子和残留的细绳，两扇窗户上同样是被横扫了一遍，就连上面的灰尘都有些凌乱了，粘在一些琐碎的小东西上，显得格外的落魄和悲凉。

突然，易禾的目光被窗台的上一个东西吸引住了，尽管被灰尘蒙的失去了原本的光泽，但易禾还是能够分辨出来那就是这个时代很常见的小泥人，应该就是这家的小孩经常玩的，也就是在这件案子之中最为重要的证据。

抓起来拨弄了好一会，易禾终于将小泥人上的灰尘擦了个七七八八，一个活灵活现的小泥人便出现在易禾的面前，他的形象应该是个神话之中的大神，身后盘着几条不知道是龙还是蛇的东西，脸上的表情也是狰狞之极，易禾都有些怀疑了，这真的会是一个小孩的玩具吗？

又翻找了一下剩下的几个小泥人，却都是一些非常普通的小泥人，都是一些平民百姓的形象，和易禾第一个发现的小泥人风格完全不同，就连制作小泥人所使用的粘土材质都有明显的差别。

“看看这个小泥人，你能看出什么来吗？”略微一思考，易禾便决定将目标定在了还在一旁不知所措的聂聪身上，做出一副前辈考验后生的样子，故意拿出老师的架子对着聂聪摆了摆手中的小泥人。

“这个，这个，这种小泥人好像，好像我还没有见过。”似乎是因为对自己居然没有见过这种小泥人而感到羞愧，聂聪说话都有些吃力了起来，脸上也露出一副小心翼翼的表情，不知道易禾会不会从此对他产生不好的印象。

易禾却是没有着急发表什么评论，反而嘴角露出一个“有趣”的微笑。聂聪尽管还是一个刚进衙门没有多长时间的新手菜鸟，却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小镇“土著”，对小镇上东西的熟悉程度绝对不下于原本的阿山和**两人，他说没有见过这种小泥人，那么多半这个小镇上就没有这种小泥人，也就是说有人给了这家小孩这种小泥人，而那个人……易禾有一种感觉，便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看看窗台上并没有更多的线索，易禾便将目光转向了另一侧的“**”，便见到后者也是注意力集中地在观察着什么，却是蹲在一个墙角处，易禾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里应该有一个篮球大小的狗洞，瞬间又想到了一个问题，这里似乎没有狗生活过的痕迹，难道是很久以前养过狗？

“有什么发现吗？”易禾带来一脸忐忑不安的聂聪来到了“**” 身后，说话的声音却是刻意放大了一些，似乎想要让房间内或者其他的人听到他的问话。

“这不是个狗洞。”“**”也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双手拍了拍站了起来，转身看向易禾的时候，也露出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睛，从中不难看出他的这句话绝对不是这么简单的。

到现在小院之中的情况已经被两人大致地搜索了一遍，剩下的便只有房间之中的情况，以及房间之中那个始终不肯露面的中年妇女。

“大嫂，不介意我们进来看看吧？”自顾自走进房间之中，“**”熟练地取出怀中的火折子，将桌上那盏灯油不多的油灯点亮了，嘴上随意地对蜷缩在墙角的中年妇女说着，这家的其他人似乎都不在家，其他的几件房子也是没有一点人烟痕迹。

“聂聪，别傻站了吧，多少收拾一下弄几杯水来喝。”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易禾便将聂聪从这个房间之中支走了，后者也是一点都没有发现便急匆匆地朝厨房方向走去，房间之内的三人也因此陷入了沉寂之中。

“**，你说这个小玩意是哪的？”还是易禾第一个打破了平静，将一直把玩在手中的那个奇怪小泥人放在了房间之中唯一的一张小方桌上，原本就狰狞的小泥人在忽明忽暗的油灯映照下就显得更加诡异了，易禾才注意到外面的天色也已经暗淡了下来，距离两名重嫌犯决斗的时间也是越来越近了。

“不知道，但绝对不是小孩能够玩的东西。”“**”的语气还是那么的生硬，其实他也是刚刚才注意到了易禾手中的小泥人，在刻意关注下很快也注意到了这个小泥人有些不同，再根据之前易禾和聂聪两人模糊的交谈，他也很快得出了易禾一样的结论，这个小泥人的来历绝对不简单。

墙角的中年妇女却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一般，依旧双眼无神地盯着自己的脚面，从她有些凌乱的头发和油腻的衣服不难看出，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梳洗了，按照聂聪的第一印象：这多半就是一个受到打击过大而得了失心疯的可怜女人。

“说说你的发现呗。”易禾已经将自己的发现表明了，可中年女人却没有多少反应，接下来便该是“**”将他的发现说出来了，如果两人的发现都无法引起中年妇女的注意力，那易禾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了。

“大嫂，你们家应该没有养狗的习惯吧？”“**”也知道是该自己开口的时候了，不过他的语气和他此刻的年龄一样，非常的温和，就像是在和一个街坊邻里随便聊天一般，倒是让易禾有些不自在了，现在的情况明显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磨蹭了。

没有养狗的习惯，并不代表着就一定不会有狗洞的出现，而且就算这个狗洞出现的非常不正常，又能够证明什么呢？总不能那个幕后黑手是个喜欢钻狗洞的行为变态者吧？

“没有。”令易禾没有想到的是，之前一点反应都没有的中年妇女居然对“**”的问题做出了回答了，尽管非常的简短，但也足够说明她的态度有所转变，或者说“**”的发现真的触及了她的底线，也就是他们的调查方向多半并没有错。

“没有狗，但有一个和狗一样活泼好动的儿子，对吗？”“**”的语气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一点也听不出来有丝毫因为对方回答而欣喜的味道，倒是像习惯性地在一点一点地走进对方的心中，让易禾都有些忍不住后背生寒了，因为他觉得如果“**”将这套用在他的身上的，他多半是半点秘密都留不下了。

这次中年妇女又不说话了，可一直低着头却是猛地抬了起来，应该是落魄无神的双眼之中也是猛地爆发出了骇人的目光，易禾没有丝毫的怀疑，这个女人如果对“**”接下来的话不合她的心意，这个疯女人绝对会和他们拼命，还是不死不休的那种。

“狗打洞是用爪子，那么你儿子用的是什么呢？”“**”的双眼也和中年妇女对上了，可语气还是那么的平静，回答也是没有一点刻意客气的意思，听得易禾心头都开始冒汗了，并做好了中年妇女随时暴起发疯的准备。

闻言，中年妇女又做出了令人惊奇的事情，居然瞬间变得双眼满含柔情地看向桌上的小泥人，仿佛那不是一个形象狰狞的小泥人，而是她挚爱儿子的化身，瞬间从一个女疯子变成了温和的慈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