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正的墓碑上同样没有照片，只有简简单单四字。

【予正之墓】

墓碑上有一束白色菊花，还有一杯泡开的茶，茶杯干涸里面只剩下几片干枯的茶叶。

“是了，他喜爱喝茶，特别是雪山高峰上采摘的茶，再用纯净的山泉水泡开......”

老将军萎靡地坐在一旁，他像是搂着弟弟般搂着那块墓碑，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

将空间留给老将军，腾蛇走到路边尽头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席地而坐，祂没有像往日一样拿起手机刷会视频或是打会游戏，而是神情略显落寞的望着不远处飘落下来的树叶。

这里的风都变得温柔起来。

“爸爸，我跟妈妈来看你了。”

祂耳朵动了动，另一侧的墓碑园里来了一对母女。

“爸，我给你买了你最爱喝的二锅头，还有猪头肉，还有各种卤味，这家的味道我跟你说一绝了，每天排队买的人超级多！”

“可不是，你女儿下工回来就去排队了。”

“臭老头，你女儿呀，现在可厉害了，一个月能赚八九千呢，我说我也去上工，你女儿还不乐意呢，还说她长大了，就要让我享清福，你别说，你女儿倔起来的样子，可真跟你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妇女嗔怪地笑着说道。

“妈~”

“好啦好啦，今天跟女儿过来看看你，也不知道我们烧得纸钱你能不能收到，这些酒啊卤味啊能不能吃到，哎~在下面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让其他小鬼欺负了，你说你~”

“脾气也该收敛收敛了，该弯腰的时候弯弯腰也不亏什么，要是当初你懂得弯腰，我们也不至于......”

一旁的女人搂了搂母亲：“妈......”

“我就是怨你爸，他这个臭脾气，说多少次也不改，一点亏也不肯吃，枪打出头鸟他又不是不知道，那时候大家都不吱声，就他逞能，就他站出来说，可是那时候是什么世道啊，是人吃人的世道，他他，他怎么会不懂呢，天天说自己是个大男人，见不得弱小被欺负，可是他出头的时候怎么不看看，他身后还有妻儿呢......”

妇女哽咽。

一旁的女儿只能搂着母亲任由她哭泣发泄。

父亲已经走了1年了。

她们明明已经熬过来了。

当时那几个男人拖着一个病弱的孩童准备煮了吃了，大家都不敢吭声，谁吭声谁就要代替那孩子，她懦弱，她不敢，她看着那小孩的母亲跪在地上砰砰磕头，哭得肠都要断了。

那孩子的母亲哀求地望着他们所有人。

大家看到那目光的那刻都低下了头。

只有爸爸。

爸爸站了起来，把他们好不容易囤着的物资全部交了出去，想用物资换那孩子一条命，谁知道那群人一边说好的，笑呵呵收了物资，转头变着脸猛然踹向爸爸。

一拳一拳，一脚又一脚。

她跟妈妈扑了上去。

她摸了摸已经换成义肢的手臂，从外观来看如今一点都看不出这是假的，可是当时断手的痛她这辈子都难以忘记。

她亲眼看着父亲在她面前咽气。

也亲眼看着母亲只剩下一口气。

那个小孩最终没逃过被烹煮的下场，而那个母亲同样疯了，她哭喊着骂着父亲是个废物，没用逞什么能。

看着那女人面目狰狞的模样，她那一刻恨极了父亲。

他出什么头。

他凭什么逞强。

看看，看看那女人的嘴脸。

再看看那群人哪里来的怜悯之心。

她恨极了这个世界。

直到一束光照射进了那间破旧的房间。

那时候天很冷，她跟母亲依偎在一起，她们饿的时候只能干啃着房间里的旧书本，将纸张咽下去，起码胃里有点东西，不至于疼得太凶，渴了就伸出舌头对着墙壁流下来的冰水。

泛黄带着黑的水喝着疼死了。

那束光照亮了那间房间。

也照亮了她的余生。

墓碑里埋的是父亲的头发。

是她亲自割了一缕塞进衣服口袋里。

她望着墓碑上的字，坚强地笑着，将眼角的泪擦拭干净。

这里的气氛实在压抑。

腾蛇依偎在树干旁，一只手无聊把玩着手里的嫩草。

人类真的是很神奇的存在。

他们弱小，无能，却往往会爆发出无穷的力量。

眼看那对母女离开，祂起身拍了拍衣袍，走到刚才她们停留的墓碑前。

墓碑旁堆满了许多吃食。

祂望着墓碑上停留的光点，入了神。

淡白色的光点里有忧伤，难过，还有后悔愧疚的情绪。

腾蛇伸手，那光点自然地落在祂手心中。

这世间万物的灵魂，在这方世界无法轮回。

它们只能一遍又一遍，重复死前那一刻的遭遇。

腾蛇将光点弹回墓碑上。

“这么没用，当时哪里来的勇气，就没有想过你死了，你的妻子女儿，会不会也是被吃的下场，经常吃人的就知道，女人的肉比男人的肉要细腻的多，油脂脂肪刚好，吃起来就跟吃鲜嫩的猪肉一样。”

光点在墓碑上上下弹了几下。

似乎是听到了腾蛇的话，它愈发的悲伤。

腾蛇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祂其实也是个废物。

否则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族人一个个被抓，祂却只能变回真身无能狂怒。

祂的灵魂被镇压。

祂的肉体被那群堕神拿去做各种实验。

祂们利用祂的真身，制造了一头又一头的怪物。

那些怪物还痴痴傻傻地喊着祂父亲。

真是怪恶心的。

许是祂笑得太疯癫。

不远处几座墓碑旁停留的家属们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们转头就看到身后不远处的男人，哪怕没有近距离看也能看出对方身形俊美，气质绝佳，还穿着一身古装，更是气质翩翩。

“哎，可怜的孩子。”有老人忍不住摇头叹息。

大概是悲伤到了极点吧。

那孩子的笑声里，是真真实实的悲伤。

他一定遭遇了很痛苦的事情。

那孩子啊，憋着呢。

老人俯身将墓碑上的灰尘擦拭干净。

其实这里的墓碑每天都有管理员清扫干净。

但老人还是拿着衣袖轻轻擦拭。

动作轻柔，目光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