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大队有几个姑娘，嫁到了谭家大队，有两家要跟着，吴大队长也不拦着，给开了介绍信，有两家不想跟着，杨开富也没强求。

前路漫漫，谁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又走了四个多小时，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又停了下来，有些人实在是走不动了。

顾家三口人就是其中之一，顾晓兰还好点，下午在车上坐了一会。

后来看见很多人，都在一边走一边捡柴火，才想起来晚上烧水照明都得用柴火，她们娘俩只得也跟着捡，要不晚上烧啥啊。

十二月下午四点多也快傍晚了，中午大多都是吃的干粮，晚上就算只能熬菜糊糊也得吃点热乎的。

吕老太太抢先选了一块儿相对平缓的地方，顾福升虽然累，却也强撑着三两下用石头搭了一个简易灶，然后跟着杨开富他们去附近大队找水井打水。

乔桂英想热点小米粥，可是看了看周围，决定就烧点热水得了。

低声叹了口气对着顾晓兰说。

“一会儿对付一口，等天黑了躲进车里再喝粥，现在吃不得。”

乔桂英不说，顾晓兰也看到了，周围大多人家在熬菜糊糊，菜糊糊里加干巴白菜萝卜缨子和糠皮的都算好的，有几家甚至在加树皮面。

顾晓兰之所以知道那是树皮面，是因为旁边有家老太太正在用小磨现场加工。

用柴刀把树皮剁成小段，再用小石磨磨成粉，再用细箩过滤一下，然后宝贝的倒进布袋子里。

顾晓兰觉得心酸，这种情景她以前想象都想象不到。

“晓兰，你算没算今天走了多少路？！”

乔桂英看自家闺女难受，找了个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

顾晓兰收回目光，想了想。

“上午走了四个小时，下午走了四个小时，这些人不是每家都有车，老人孩子又这么多，都走不快的，四十多里左右吧！”

乔桂英点头，松了口气，她今天真的有些吃不消，快停下来的时候，她腿都打颤了。

“那还挺快的，听说落户的地方有一千多里，这样二十多天就能走到！”

顾晓兰摇头。

“妈，不会那么快，今天是第一天上路，大家伙身上还都有些力气，也没有什么意外发生，以后会越走越慢，在有点啥事耽误上路，我算着到地方，也该快过春节了！”

一听说要走一个多月，乔桂英是真有些发怵，可是那也得走啊，谁让他们穿到这里了呢。

挥挥手起身去搭车板，准备晚上睡觉的地方。得趁天黑之前把该收拾的，都收拾好。

“晓兰，奶让我们去扒榆树皮，你去不去？！”

一个小姑娘跑过来直愣愣的问她。

正是大伯家的小闺女顾晓凤，后面跟着大姑顾惠兰家的小闺女李银杏。

这两人都比她大，李银杏十二，顾晓凤十一。

顾晓兰又瘦又小是因为小时候身体就不好，后来好不容易身体好起来了，又天天吃不饱，这身体一直就没养起来。

李银杏和顾晓凤要比她好些，至少看个头像十岁左右的孩子，只是也都瘦的小脸蜡黄。

“去。”

顾晓兰站起来，痛快答应。

“那咱们快走，要不跟前的都被别人扒走了。”

果然，她们走出人群的时候，道边很多树下已经有人了。

三人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

顾晓凤指着一棵不大的榆树。

“咱们就去扒这棵，都是今年新发的树枝子，皮嫩！”

说着从地上捡了一块尖锐的扁石头，走了过去。

顾晓兰有样学样，也捡了一块尖锐的扁石头，这些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甚至是残酷的，可是她却不得不学习。

不是以前学医，学英语，学舞蹈，而是学习如何在恶劣的环境里生存下去。

李银杏比较文静，很少说话，顾晓兰也安安静静的，她倒不是文静，而是不敢多说话，她得先观察。

所以一直是顾晓凤在嘚啵嘚。

“还是走出来好，咱们大队跟前哪还有这么多的树枝子。”

“要我说这树皮面子，比糠皮子好吃多了，管咋的不拉嗓子。”

“哎呀，晓兰，那么嫩的枝子不用扒皮，拿回去直接切碎了就行。”

顾晓凤教她，怎么扒皮好扒，什么样的不用扒皮，顾晓兰听得认真。

“晓凤，晓兰，天快黑了，咱们把树枝子折回去在慢慢扒皮，要不姥她们看咱们天黑了都不回去，该着急了！”

一直安安静静的李银杏开口道。

“银杏姐说的对，咱们直接撅枝子！”

李银杏和顾晓凤看着瘦瘦的，力气还挺大，不大一会儿就撅了两大捆。

“晓兰，你力气小，拿着这些树皮，别跟丢了啊！”

顾晓凤帮着顾晓兰，把那一小捆树皮嫩枝子背起来。

自己扛起来一大捆树条子走在前面。

李银杏扛着最大的一捆，走几步还回头看看顾晓兰跟没跟上。

顾晓兰迈着小短腿，尽量不拖人家后腿。

三个人气喘嘘嘘回去的时候，顾福升正想出来找他们，他实在不放心自家闺女。

看到自家闺女，瘦小的身影背着一捆榆树皮，顾福升有些鼻酸。

他家宝贝大闺女啥时候遭过这罪。

乔桂英听到他喉头的哽咽声，偷偷掐了他一把，出息。

顾福升吸了吸鼻子，走过去接女儿。

顾晓兰看出来她老爸心里不好受，低声安慰老爸。

“爸，没事儿，你不是教过我吗！人到啥时候说啥话，咱们既然到这了，就得学着努力活下去！”

“嗯！”

顾福升闷闷的应了一声。

榆树皮都送到吕老太太那里，这些东西得晒干了再处理。

刘招娣趁着没人的时候，狠狠地掐顾晓凤一把。

低声骂她。

“谁让你去叫那个病秧子的，活干不了多少，树皮面子做好了还得分她们一份儿，你是不是傻。”

“今天晚上不许吃饭，把你奶分你那份拿给我。”

顾晓凤开始没听明白，一脸懵看着自己妈，又听她娘咱她那份儿吃的，转身就往吕老太太那边跑。

她不会去告状，那样爸又得打妈，家里就又不消停了，可是她也不想把吃的拿出来，自己饿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