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婆又重复着唱了一支歌谣，之后终于开口对我们说：“年轻人！你们想要活下去，难道我老太婆不想活下去，就该死？不是我铁石心肠，实在是我吃的这些东西，半点都不能少。哪怕少了指甲那么大一块，不出三个小时，我就会死去的。我都是一百多岁的人了，身体哪里还能跟你们比？这食物就放在这儿，你们真要来抢，我也敌不过你们。但你们若真希望看着我这个老人家死在你们面前，那你就来抢吧。还有，你们说，你们要杀小黑。它是只畜生，你们杀它，为了保命，我没有什么可说。我只是想警告你们一声，畜生也是生命。况且它跟我老婆子相处已经有三年了。在这样一个世界里，它对我来说，就是我唯一的儿子。你们忍心杀吗？”

龙紫衣苦笑：“听你这么说，倒是头头是道。难道，我们就应该去死吗？你别忘了，我也可以有很多理由，去抢你的食物，杀你的狗。莲妹，文宽，你们倒是说句公道话啊！”

我问莲妹：“徒儿，你一向很有主见，你说，这事儿咋办吧！我看，明天我大概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如果没有奇迹出现，咱们最后，最后都会被这小黑给吃掉的……”

莲妹说：“生活就是这样吧！人与人之间，不是你吃我就是我吃你。国家与国家也是这样，要不然就不会有战争了。什么狗屁人道主义，掀起战争时，谁没几个理由？不过，老婆婆年纪也这么大了，从她手上抢东西吃，用她的性命换咱们的性命，我做不来。倒是……”

“你的意思是，咱们再抓不到那只猴子的话，就吃掉小黑，是不是这样？”我问。

莲妹点头：“没有别的办法了，除此之外，难道要让咱们三人相互啃食吗？我知道婆婆对小黑的感情深重，但小黑死了，那男人应该还会给她送一只过来……毕竟小黑是动物。一个人在临死之际，为了求生，杀了一只动物，把它吃了。我想，应该没什么争议吧？”

龙紫衣点头：“那就是这样了！我现在就饿得受不了了，看我的吧！”说着，就从背上抽出两把菜刀，然后一步步朝小黑走去。走了一半，龙紫衣突然停下脚步了。他说：“算了！咱们再等一天，晚上一起抓那只猴子。再抓不到的话，明天再杀这狗也还来得及……”

晚上，我们都硬撑着，希望那只猴子能够准时出现。后来，到了半夜，那猴子竟然不来了。我回头在月光下去看老婆婆的面孔，发现她突然苍老了许多，才晚半个小时吃饭，她的肌肉一下子就萎缩了。原来，老婆婆并没有骗我们，假如她不按时吃饭，不按分量吃饭的话，不超过三个小时，她便会死去。看到这一幕，我和莲妹都焦急了起来，把龙紫衣拉在一旁商量。

“龙紫衣！咱们都睡吧！不要等那只猴子了。咱们这样，会害死婆婆的……”

见到

老婆婆的模样，龙紫衣也觉得心痛：“那好吧！咱们明天再杀那只狗！”

就这样，这一夜我们睡得很香。那只猴子在昏昏欲睡时，自然把食物给老婆婆送来了。老婆婆吃了以后，精神焕发，第二天，又开始唱那支诡异的歌谣了。好在她身边的小黑，还没有被猴子弄走，还屁颠屁颠地围着老婆婆转。这小家伙，我们这时才知道，它是七天吃一吃肉的。那猴子每隔七天就会给老婆婆送一点肉过来。那时候老婆婆就可以分一些给它。平常，小家伙都是吃老婆婆的粪便长大的。知道这件事后，我们又觉得遗憾，觉得几天前，我们应该把老婆婆的肉给抢过来吃掉的。因为那是唯一一次，可以跟老婆婆共进晚餐的机会。

老婆婆安慰我们：“年轻人，再等两天吧！两天以后你们若饿不死，我就把那块肉送给你们吃。你们吃了那块肉，应该还能撑两天。不过，我看你们的样子，大概撑不了那么久了。”

龙紫衣拿着菜刀，看着那只狗：“婆婆，你不要多说了，我们不会让自己死的。”

婆婆说：“在杀它之前，你们最好想一想，它该不该死。想好了，再做决定不迟。”

龙紫衣想了很久，拿着刀就朝石壁走去：“文宽！我说归说，但还是下不了手。咱们殊死一搏吧！你来，我们一起用手上的东西，敲这金刚石。咱们可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莲妹也觉得对，于是我们三人就开始疯了一样往石壁上捶。我将手上的转经轮使劲往金刚石上砸。一连串的嗡嗡声，在塔内不绝于耳，我们甚至都感觉到金字塔在晃动。然而，我看龙紫衣将手里的菜刀都砍得像坨废铁一样，虎口都震出血来了，那石壁依然连个坑都没有。

三人砸到最后，不知道是用尽了力气，还是被手上的工具给震伤了，竟然晕过去了。

在迷迷糊糊中，我们都听到了一声惊雷般的犬吠。那声音，几乎响彻云际。

我醒来时看到龙紫衣缠着一身的绷带像个木乃伊似的躺在我面前，莲妹揉着鼻子正在抽泣。我自己往自己身上看了看，虽有些血迹，但不至于像龙紫衣那样惨。再看周围的环境，只看到一个罗生门似的牌坊，耸立在我们的背后。那牌坊由于年久失修，已经摇摇欲坠。

牌坊的背后，是一座三分之二镶嵌在岩壁上的宫殿。从宫殿的建筑风格看，像是一座庙宇。庙宇背后靠着的那道山崖，倒是让人看了只觉得头晕目眩，已经不能用万丈绝崖来形容了。我没去过蜀山，也没见过蜀道，不知道李大诗人笔下的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与这山崖比起来如何。

“师傅，你醒了！咱们，咱们已经到阎王殿了。我刚才，还见过阴狗了。”莲妹说。

龙紫衣明显还处在昏迷状态，我不知道在我晕过去之后，龙紫衣这伙计都干了些什么。

“你见过阴狗了？是什么样的？”我挣扎了几下，站了起来。莲妹显得很伤感，揉着红红的鼻子，显然是已经哭过很多次了。“它么！就是金字塔里的小黑，你相信吗？”

我的心猛然一阵刺痛：“小黑？老婆婆怀里抱着的小狗？怎么可能会是它！”

莲妹说：“是的！我也没有想到。师傅，咱们真的算是从阎王爷手里捡了条命了。”

莲妹这么说，我当然明白。现在想来，在金字塔里的遭遇，不过是阴狗故意给咱们的一次考验罢了。在生死抉择的时候，我们要是不顾道义，将那只毫不起眼的小狗杀死的话，下一秒，搬家的，恐怕就不是小狗的头颅，而是我们的脑袋了。我不知道为什么阴狗在见我们之前，会花费这番心思，给我们设置了这样一道障碍。我说：“看来，这阴狗可是个有智慧的生物咯？”

“不！它不只是生物，他还是，他还是一个男人！一个铁骨铮铮，侠骨柔肠的男人！”莲妹说着，又忍不住哭起来。“他是东陵大盗孙殿英身边的一位奴才。孙大帅当年喜欢玩各种各样的军刀，走到哪里，军刀都让下属背着。每到杀人前夕，他总会让家奴磨刀石替他魔刀。他对他忠心耿耿，跟着他戎马一生。但最后，糊涂的孙大帅，却将他封闭在了清东陵。他的那只爱狗，也被丧心病狂的孙大帅杀了给一起去盗墓的士兵吃，说是用来庆功……”

“原来如此！那阴狗又是怎么回事？磨刀石被关闭在陵墓里，狗也被杀了……”

“嗯！这就要说到十二生肖煞了。那时十二生肖煞的狗煞正找不到合适的躯体，正凝结成一团黑云刚好飘到孙大帅的庆功场所。小黑死时一直想不明白它帮主人找到陵墓的入口，帮主人得到了一批宝藏，主人不但不感谢它，反而杀了它用来庆功的行为，因此心里结着怨气。”

“然后，阴狗又去陵墓里救了磨刀石。但磨刀石与阴狗有什么关系呢？”我还是不明白。

莲妹说：“这十二生肖煞，存在的方式千奇百怪。像我，本身是人，只是因为身体畸形，被人嘲弄，被人抛弃，然后被蛇煞附体，所以成了一个可以在人和蛇之间自由来往的妖。而阴狗，它的存在方式却是人与狗的奇怪组合。磨刀石被救以后，因为他的心里和阴狗一样结着怨气，同时他们的身份，他们的遭遇都十分相似，因此他拥有了阴狗的属性。此后，阴狗与磨刀石经常一同出现，磨刀石也因为沾了阴狗的阴气，最终成了一个穿梭于人间与冥界的怪人。”

听到这里，我更觉得十二生肖煞高深莫测了。莲妹是个女孩子，只不过是在关键时候能够变成蛇身，同时拥有蛇的属性。而阴狗，却是来自冥界的东西，也就是我们理解的鬼。不但是鬼，而且必要时候，它能以狗的形象出现不说，还能以人的形象出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