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四带着江老太太过来，就见丧礼上一片死寂，江家人个个脸色深沉，不像是难过，倒像是给愁的。

江羽洁第一个迎上来:“奶奶，你来了。”

老太太点头，心疼的握着她的手，江羽洁蹲下身，挂起笑脸说:“奶奶你别担心，我们没事的。”

时隔几个月，江傅林终于是见到自己母亲了，气色红润，身体康健，顿时感觉自愧不如，江婵月比他这个儿子好，比他会照顾人，甚至比后辈中很多人都孝顺。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老太太除了和之前一样不说话以外，能吃能喝能睡，精神劲十足，哪看起来像之前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气吊着的样子。

江傅林上前叫了一声“妈”以后默默退到一旁，老太太看他一眼没做何感想，其他江氏晚辈也纷纷过来打招呼，她陪着江家人一起配合主事司仪完成丧礼环节，风水师这边合了孙菲的八字以及死亡时间安排在当天下葬。

孙菲不是江傅林明媒正娶，江氏族谱上没她这个人，自然进不了江氏墓地，选了京州市区内风水最好的公墓安葬。

忙完天都快黑了，老太太跟着一天没休息，江四出声:“江奶奶你累就睡会儿，到家还早。”

老太太连忙摆摆手，表示自己不累，拉着江四的手画了几个字:去趟江家。

江五江六见状一左一右围了过来:“奶奶还是别去了吧。”

“奶奶我们出来一天了，再不回去，我担心小姐杀过来，那可就麻烦。”

江四也担心这个，毕竟江婵月一直都不让江家人见老太太，他生怕江一没给江婵月说通，回去没见着老太太直接杀过来，那才叫要命。

老太太还有事要回一趟江家，她还不能回去，有些急的又在江四手上快速比划:必须要去。

“奶奶你别急。”江四担心她身体，不敢太强硬:“我和小姐打个电话就过去。”

话落，他拨通了江婵月的电话。

“在哪？”电话那头江婵月的声音听不出什么问题。

江四还是有些许心虚:“市公墓，小姐，我们可能还得晚点回去，老太太…想去趟江家。”

“嗯。”江婵月淡淡地出声。

她这反应让江四摸不准:“冒昧问一下，小姐你今天心情怎么样？”

江婵月:“嗯？”

江四:“…是高兴的还是不高兴的？就问问，嘿嘿。”

“你说呢？挂了。”

江婵月坐在秋千上，眼前的江家和七年前乍看一样，满园荷塘木筏，人造假山连壁，重新修建的独栋花园餐厅，全屋木质打造，质地很新，她身下坐的秋千也是全新，像是没人使用过。

已经恢复原貌了……还能回去吗？

哥哥…

爷爷…

江婵月坐在那里发呆，一股暖意抚上脸颊，南宫熙站在她身后，一只手捧着她小脸轻捏，调戏又宠溺。

“谁惹我们月儿不开心了？”南宫熙俯身凑到她脸蛋旁，薄美的唇微启:“跟哥哥说说。”

男人的声音很低醇，配着缓慢的语调，显得特别动人。

恍神间，江婵月侧过脸，视线落在他脸上，仿佛在看一个许久未见的人:“哥…”

她叫了他，又突然不说话。

“怎么了？”南宫熙摸摸她头问。

江婵月在看他的余光中瞥见一个人影，对方也仿佛看见了她，转身背过去急忙离开，步伐肉眼可见的慌张。

她弯起唇，眉眼沾着挑逗:“哥，你走左边，到木桥。”

“好。”

她神色的变化极快，南宫熙蓦然无奈又眷恋弯起唇角，十分配合的起身，不带回头的漫步往前走。

江婵月跟上那个身影，在临近时，她放缓了脚步，清晰的看到女人手上有严重烧伤痕迹，目光沉了几分。

“周…清清。”她试探的语气。

女人肩膀抖了一下，很快平静下来，转身低着头对她恭敬道:“小姐，你在叫我吗？”

江婵月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周围，哼笑一声:“你觉得呢？”

“小姐你认错人了，我叫谢悦玲，他们都叫我小玲，小姐你也叫我小玲就可以。”

她一直低着头，完全不给江婵月看到她正脸的机会，可脖子上的烧伤还是出卖了她。

在江婵月的记忆里，江家发生过一次火灾，那时候她还不到十岁，佣人住的地方燃气泄露引发爆炸，周边木质建筑物全烧了起来，离佣人房最近的是一栋雅致木屋，《鸣凤楼》，平时爷爷奶奶听戏曲的地方，爆炸当天周清清不知道什么原因在鸣凤楼，造成身上大面积烧伤，住进医院后再没回过江家。

江婵月本来只是猜测周清清会不会来江家确认孙菲的死，没想到人就住在江家。

她身上的园丁制服不大不小刚刚好，不是实习期佣人穿的，是正式录用统一定制。

“没见过你，你来多久了？”江婵月看似平静的随口一问，实则心里生出许多猜测。

“回小姐，有半个月了。”

她说完，江婵月没怀疑什么，看着她心底愈加觉得讽刺。

“小姐你没什么事找我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话落，她转身。

“站着！”

在她走了两步后江婵月出声道。

她确定她就是周清清:“不用装了，周姨。”

“你能瞒过所有人，又能顺利进入江家是因为江羽洁吧。”江婵月的语气不是在询问，而是在陈述事实。

听到这话，前面背对她的女人身体明显一僵。

这世上不管好人坏人只要心中有牵绊的人或物，就有弱点。

江婵月轻笑出声，笑声不似开心，也不似难过，什么情绪都没有，可又像是什么都有，让人忍不住从心里发怵。

“…婵月。”

她的声音最终还是攻破了周清清心底那道防线，面对做事极端，睚眦必报的江婵月，她赌不起。

“终于肯承认了？”江婵月说着，脸上笑意全无，柔和的目光一寸寸凉下去，只剩骨子里透出来的冷寂。

周清清回过身来，看到江婵月的脸，不免心惊。

都说人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在周清清眼里江婵月就是那只招架不住的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