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晏清对于程洁的事情一直是闭口不谈，就是我问了也不肯说，现在却主动提到了程洁，人往往在情急之下说出来的才是真话，而且他的话给我太大的震颤了。急切地追问道，“你什么意思？”

姜晏清似乎意识到自己多说了什么，立刻改了口，“不是，阿满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程洁死了也要把舍利子给你，你不能辜负她对你的这份心意。”

“不，你不是这个意思，小姜姜，你不要以为我是傻子，你跟我说实话，程洁到底怎么回事？”

“我回来再同你说。”姜晏清敷衍着。也不等我说话，直接就挂了电话。

等他回来的这段时间，我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程洁魂飞魄散前的场景在我脑海中反复重演，我端详着手里的舍利子，心中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楚。

好不容易姜晏清他们回来了，听到声音我立刻从冲下二楼去，姜晏清似乎在有意逃避我，眼神闪闪躲躲，不敢正视我。

奶奶扶着程洁的奶奶，两个老人颤颤巍巍地往沙发走去，程洁的父母虽然已经接受了程洁已经没了的事实，但两个人依然没办法从失去程洁的痛苦中走出来。

他们在商量给程洁办丧事的事情，毕竟人已经死了，也该让她入土为安。他们似乎是放弃了调查程洁的死因，如此一来，我更要跟姜晏清问个清楚。

“奶奶，你们聊，我和姜晏清有点事说，先上去了。”我拉着姜晏清的手，跟奶奶说。

奶奶瞟了我一眼，点了点头，“去吧。”

我拉着姜晏清就往二楼走，姜晏清回头喊璟修一起，我虽然不知道他喊璟修干什么。但也没说什么，璟修也是自己人，还是个孩子，没什么要避讳的。

我和姜晏清先进了屋，璟修跟在后面，“璟修，进来带上门。”

等着璟修关上了门，我拉着姜晏清坐在沙发上。璟修一脸狐疑地跟过来，“阿满姐姐，姜大哥，你们喊我干什么？”木欢亩技。

我捧着璟修的脸，“璟修，你想不想知道程洁的死因？”

璟修瞪大眼睛，“想啊，当然想啊。阿满姐姐，你快告诉我程洁姐姐到底怎么死的，我要替她报仇。”

我点点头，将璟修抱到单人沙发上，然后与璟修一起坐在姜晏清对面，指了指垂眸看着茶几的姜晏清，“璟修，你姜大哥就知道，你问他吧。”

璟修“噌”地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飞扑进姜晏清的怀里，急切地问道，“姜大哥，你真的知道程姐姐是怎么死的吗？”

姜晏清蹙了蹙眉，抱着璟修放到他大腿上，“事到如今，我也就不瞒你们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激动地捏紧了拳头，期待地望着姜晏清，我就知道他一定知道程洁的死因，之前一直不告诉我，现在终于可以把真相说出来了。

“你程姐姐是佛祖转世，到人间来历劫的，这你们都知道，李亭枫说她大劫将至，这也是真的。她私底下找过我，让我帮她渡过这一劫，我也答应了……”姜晏清眼神在我和璟修之间来回转，“这一劫，不但是她命中的大劫，而且也是她在人间的最后一劫，不管渡过渡不过，她都是要回西天继续做佛祖的……”

这个我们是一早就知道的，可我一直都以为，程洁肯定跟我们一样，就算要经历各种各样的劫难，也会等到寿元终结的那一天，可原来这么快，她就要离开我们了。

可是如果她的离开，是回归到她自己的生活轨道，那么我还是能接受这个现实，毕竟成佛，是她最好的结局。

姜晏清继续说，“程洁找我之后，我算到宋晗玥就是她的劫数，也算到那晚上宋晗玥要来偷袭，不过她的目标其实是阿满你……”

姜晏清说到这里便看着我。我还有点缓不过神来，没想到宋晗玥竟然是程洁的劫数，可是姜晏清刚才也说了，宋晗玥的目标是我啊，为什么受害的人会是程洁呢？我诧异地看着姜晏清，等他给我解答。

“我算到以后就想着提醒她注意一下，可我没想到她竟然跪下来求我，还说如果我不答应就一直跪着，我看她态度坚决，就问她什么事……”

急性子的我忍不住打断道，“什么事啊？”

姜晏清示意我稍安勿躁，然后解释道，“她说她不想再回佛门，她想留下来。她想做一个平凡人。”

“为了李亭枫？”我鼻子有些发酸，心疼程洁，连这么简单的要求对她来说都是奢望。

姜晏清点点头，“倘若她重回佛门，此生与李亭枫的感情线就彻底断了，她舍不得，所以她才会心甘情愿代替你被宋晗玥所伤……她的魂魄一直由我保护着，才没有被佛门察觉，而之后那一剑，也是她求我刺的，中了黄泉剑，她的魂魄看似散尽，但早已被我偷偷送入轮回，这样才能瞒过整个佛门。”

“阿满，我之前一直不肯说，一是怕你怪我没有阻止她，二来，这事如果太多人知道，很难保证不会被佛门察觉，所以，我才一直没有说……”姜晏清说完，将璟修放在一边，站起来牵住了我的手，温柔地问道，“阿满，你能不能不要怪我？”

我的眼泪“刷刷”地往下流，又是心疼程洁为了李亭枫不惜做出这样决绝的牺牲，又是心疼姜晏清一直背负着我们对他的误会，我抬手摸了摸那天打过的姜晏清的脸，默默地流着泪，“还疼吗？”

姜晏清抓住我的手，眼睛亮亮的，“不疼了，阿满，你不怪我了？”

我点点头，“这既然是程洁自己的选择，你帮了她这么多，还被我误解，我怎么能怪你呢？”

璟修从沙发上下来，走过来抓着姜晏清的衣摆，“姜大哥，程姐姐已经投胎了吗？”

姜晏清俯下身抱起璟修，“还没有，我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宿主，等我找到了，就护送她转世。”

璟修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问道，“那姜大哥，她转世以后，还能记得这辈子的事情吗？”

姜晏清刮了刮璟修的鼻头，“当然记得，她不用喝孟婆汤。要是没有记忆，她怎么去找李亭枫？”

璟修抱住姜晏清的脖子，撒着娇，“姜大哥，既然程姐姐都可以重新做人了，你能不能帮我劝劝阿满姐姐，我也想变成一个正常人，可是她不肯要我的麒麟角。”

我没想到璟修要说这个，便从姜晏清怀里把他抱过来，璟修看我在哭，就用肉呼呼的手背替我擦眼泪，“阿满姐姐，你别哭了。”

“好，我不哭了，”我吸了吸鼻子，“璟修，你知道做一个正常人会有多少烦恼吗？”

璟修一听我跟他说这个，顿时挺直了脑袋，“我知道，正常人夏天会热，冬天会冷，没有法术，没有吃的会饿死，老了又会生病，还会死……”

我点点头，“你不是挺明白的嘛，那怎么还会有这样的想法？”

璟修很严肃地看着我，黑溜溜的眸子里透着一股坚定，“可是正常人可以长大，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是，璟修，你能想象没有学法术的生活吗？”我不死心，继续劝道。

璟修捧着我的脸，亲了我一口，然后笑眯眯地说，“阿满姐姐，你以前也没学法术，不也是平平安安的吗？你看，就像你遇到姜大哥以后，明明可以选择赶他走，然后继续过你自己的生活，可是你没有，你选择跟他在一起，跟他成亲，阿满姐姐，难道就因为你是大人，就有自己选择人生的权利，而我还小，就不可以选择吗？”

璟修的话问得我哑口无言，是啊，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不论年龄大小，不论阅历深浅，都有自己选择人生的权利，我们旁人，不能打着为你好的幌子，替你做任何决定。

这么想着，我笑了，衷心地点了点头，“好，你的人生，阿满姐姐让你自己选择。”

看我终于答应了，璟修雀跃着从我怀里跳下去，在屋子里蹦跳着，欢呼着，我第一次看到他竟然这么开心。

姜晏清搂住我的肩膀，头抵着我的额头，“阿满，我会帮你找到鬼胎心脏，我会救你。”

我抬眼看了看他，“我答应璟修，可不是为了麒麟角。”

姜晏清捏了捏我的耳朵，“我当然知道，我的阿满才不是自私的人呢。”

姜晏清故意把自私两个字咬得极重，我知道他是在讽刺我之前说他自私的事，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抡着拳头在他心口捶了一拳，“讨厌，敢打趣我，胆儿肥了啊。”

姜晏清握住我的拳头，“小生不敢。”

……

取麒麟角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因为麒麟角对麒麟的作用就相当于人类的心脏，取的时候稍有不慎，就会引起一系列意想不到的严重后果，如果运气不好，丢了生命也是可能的。

璟修比我们任何人都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一点，但是他稚嫩的小脸上找不到一丝恐惧，他笑地格外灿烂，反而安慰起了紧张地要掉眼泪的我，“阿满姐姐，别害怕，我这么可爱，老天爷一定舍不得折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