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头，可以了吧？”苏余隆小心翼翼地拉着苏老头的衣袖，说道：“时间也不早了，你该回去了呢。”

苏老头说道：“让我再好好骂她一顿。这婆娘，搞出这些事，还让我受了别人的诬陷，真是害死人。”

李令运劝说道：“等大家都知道了真相，就不会误会你了呢。”

“这还是小事情。”苏老头说道：“我的小孙子呢？叶银凤这恶婆娘怎么赔给我？”

这个时候候，李令运注意到，面对苏老头不间断的咒骂，叶银凤已渐渐起了变化。她的对抗情绪越来越强烈，李令运担心，如果叶银凤开始顶嘴，可能会引发一场骚乱。

但是，叶银凤反应之强烈，远远超出了李令运的想象。

正当苏老头把手指头指到叶银凤的额头上时，本来靠在墙上头部有些低垂的叶银凤，一下子昂起头来，说道：“啪”的一巴掌，打开了苏老头的手。

叶银凤的这个举动，让苏老头颇为意外，又惊讶又生气，说道：“你，你你，你这是干什么？你这个杀人犯，难道还要造反不成？”

周围的人，包括李令运在内，都非常惊讶。叶银凤这是要干什么？

“老货！你骂够了没有？”叶银凤左手叉着腰，右手指着苏老头，破口大骂，说道：“建林是我毒死的，怎样？！你的孙子天宝儿也是我毒死的，又怎样？！你们死了小孩心疼，我死了小孩心也一样疼！”

苏老头气坏了，没想到叶银凤这个时候候还这么凶，说道：“你这个恶婆娘，到底讲些什么？”

“讲什么？”叶银凤吼道，说道：“我是杀了人。可是，你们这些人想想，你们自己身上干净吗？你们的手上就没有血吗？”

苏余隆目瞪口呆，叶银凤这样气势汹汹地吼着，是不是精神失常了呢？

苏老头气愤之极，说道：“你这恶婆娘，到现在还这么嚣张！你等着，枪毙你那天，我一定要在边上看着！自己杀了人，还要怪罪我们，世上有你这样的东西吗？”

叶银凤的突然发作，也引起了苏余青和司马参杰的愤怒。对于这样一个刚刚承认毒杀了儿童的妇女，竟然会这样嚣张，简直不可理喻。他们两个走上前去，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叶银凤，要不是苏余隆劝说要把你留给警察，我早就对你不客气了呢。你还是自己注意点儿吧，说道：“司马参杰说道，说道：“万一我发大火了，可有你受的！”

叶银凤根本不听司马参杰在说什么，自顾自一路吼下去说道：“你们以为自己是好人吗？照我看，你们没有一个是！”

苏老头气得发抖说道：“什么？难道，还是你这个杀小孩的是好人？”

叶银凤突然笑了起来，声音很大、很闷，还带着金属刮擦似的声音，让人听了既不舒服，又心里发慌。

“你们谁还记得，我也死了一个儿子？你们还有人记得吗？是不是你们都记着自己的孩子，从来不管我家孩子的死活？”叶银凤大声说着。

“你的儿子？”苏老头好像有些不解，其他人也皱起来眉头，似乎在想着什么。李令运想，这其中，难道有什么隐情？

“你们怎么不说话了呢？都忘记了吧？”叶银凤继续高声叫道，声音依然让人心悸，说道：“才过去没几年吧，你们一个个都不记得了呢？一个有良心的人，会忘记这些吗？你们说说看，你们谁还记得我儿子是怎么死的？还不都是你们害的！你们合伙起来害的！要是你们不先来害我的儿子，我会想着去害你们吗？我会对你们的孩子下手吗？”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尤其是苏老头，简直是听傻了，张着嘴根本合不上。李令运则根本听不明白叶银凤在说什么，看来这其中的隐情，与她的儿子有关。到底是什么呢？李令运盼着叶银凤继续吼下去，只有听了各方面的叙述，才会对事件有更加全面的了解。

“你们倒是说话啊！怎么都不说话了呢？都哑巴了吗？以前，你们一个个可是都那么会教训人的。”叶银凤两手叉腰，气势很盛，好像已经倒转了过来，在审判里河村这些曾经受她害过的家庭，说道：“说呀，你们中有谁要是不觉得亏心，就来跟我辩解一番啊。有什么话不能拿出来讲的？”

“你家里死了孩子，怎么能怪罪到村里人头上？你可真是会无理取闹！”司马参杰上前一步，说道：“叶银凤，我告诉你，你家里的事情，我还记得。对这件事，我心里不亏。我没有害过你一家。你要是觉得我们里河村有谁害了你，你就说出来。”

苏余青也开口说道：“是啊，叶银凤，你要是觉得是谁害了你，你可以说出来啊，可以找公安局，可以找法院，为什么一定要用毒药来害人呢？特别是对那几岁的孩子下手？”

苏老头此时有些平静下来了，指着叶银凤

，说道：“叶银凤，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一定要把话讲清楚。你不要害了人家的孩子，还要倒打一耙！”

叶银凤一声冷笑，说道：“哼哼，好吧，你们一个个倒是说得轻巧，还真的像是没做过亏心事似的。既然你要我说，我就说给你们听！”

“好吧，你说，你尽管说！”苏老头情绪激动地叫道，说道：“你今天要是不把话说清楚，就不是人生父母养的！”

叶银凤摆开架势，两手插着腰，一副占了道理的样子，说道：“我问你们，我老公方二虎是不是你们这些人把他送进监狱的？”

叶银凤的这句话说出口后，东厢房里的这些人，除了李令运这个外来人，个个神情一震。看来，这句话对他们有所触动。

没等苏余隆、司马参俭、苏余青等人开口，苏老头抢着说道：“对，就是我们把他送进监狱的，那又怎样？里河村出了这么个不肖的东西，不用法律，怎能管住他？他从小就是这副德行，爹妈管不好，老师教不好，乡邻劝不好，也只有这样了，我们实在想不出什么的别的好办法。再说，把他送去劳改，也是为了他好，为了你们家好。你难道不知道吗？”

“放你娘的狗屁！”叶银凤吼道，说道：“真是胡扯到家了！你们这是为他好，为我们家好？真是天大的笑话！你以为我们一家都是傻瓜吗，被人卖了还要帮着数钱？骗鬼去吧！”

“这……”司马参俭有些听不下去了，说道：“叶银凤，你说这话完全是不讲道理呀！方二虎的事，我们可是一点都没有做错。苏老头刚才说的，就是我们当初最真实的想法。你有什么资格现在来说三道四？在我们里河村，无论做什么事情，总要讲个道理吧！”

这些人的这番对话，让李令运听得有些云里雾里。听起来是里河村的人，把叶银凤的老公送进了监狱，肯定是有道理的，但这个道理，叶银凤非常不服气，认为里河村的人害了她。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哈哈哈哈！……”叶银凤竟然狂笑起来，说道：“你们这些人，都习惯了自说自话是吗？我家里的事情，我心里的感受，你们难道比我知道得还清楚？真是笑话！你们要是觉得自己在理，那我现在就把事情的经过详详细细再说一遍。现在，这里有一个外人在这里，我们就让他来评评道理！”

此话一出，大家都看着李令运。李令运有点尴尬，摊摊手，示意大家继续，不要在意他。

苏余隆说道：“叶银凤，你就说吧！”

“你说吧！我们堂堂正正的，还怕你说不成？”苏老头说道，说道：“就算你一张嘴能说得天花乱坠，也免不了你应该受到的惩罚！”

叶银凤收起了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开始说起来，说道：“那好，苏老头，既然你说你堂堂正正，我就从你这里说起吧。我刚嫁到里河村的时候，方二虎就跟我说起，他跟你苏老头是本家，虽然已经隔了好几代了，但还算是你的后辈子侄。可是，就是这么小的村庄，你这个本家长辈，二虎和我结婚，你都不来喝喜酒，这是为什么？已经十多年过去了，那天的喜宴我还记得，二虎爹妈死得早。没人照顾他，为了酒席，他几乎是一个人在跑，准备了好几桌。可是开席的时候，竟然还没坐满一桌人！我当时就傻眼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二虎再怎么的，你们这些人也不能连这点面子也不给啊！”

苏老头听得有些不耐烦，说道：“你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真是会扯！赶紧说正经的！”

叶银凤说道：“这些怎么就是没用的？我跟你说，这些东西跟以后的事情，有很大的关系，只是你们没有觉得罢了呢。”

“你还是捡要紧的说吧，说道：“司马参俭催促道，说道：“时间不早了呢。”

叶银凤没有理会，继续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说道：“我和二虎结婚后，越来越发现，里河村的人，基本上都把他排除在外，无论是平时上山干活、外出打工，还是空的时候在一起打麻将、聊天，很少有人愿意跟他一起，他在村里显得孤孤单单的，连带我也这样，很难和村里的女人们说得上话。我问二虎这是为什么，他说其实本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就越来越搞不懂了，里河村的这些人，究竟是怎么样的人。”

“叶银凤，这你可怪不得大家。”司马参俭说道，说道：“我和二虎差不多年纪，也是一起上的学，他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他在村里不受欢迎，是有原因的。上小学的时候，方二虎就喜欢小偷小摸什么的，没少挨老师的批评，同学们因此也都远离他。上了初中后，我和他不在一起了，可听说他这毛病还没改，甚至还挨了别人的痛打。十六七岁的时候，二虎的父母都死了，本来村里有些人是想帮他一把的，可是他还是手脚有些不干净，搞得人家也怕了呢。这样一来，成年后，二虎在村里就孤孤单单

的了，谁都知道他的那点小毛病。在这一点上，你可不能怪村里人不好。”

苏老头也说道：“其实我也是帮过方二虎的，可是，他把我老婆卖鸡蛋存起来的一点钱都偷走了，我也就对他绝望了，从此基本断了来往。这事，要怪也只能怪二虎自己啊！”

叶银凤对着两个人的解释，仿佛没有听进去，自顾自说道：“几个月后，我怀上了孩子。家里真穷，要什么没什么。二虎看我天天吃着粗菜淡饭，很心疼，说我这样没营养，自己身体吃不消，孩子也不会长得壮，就要去给我弄点好吃的。他上山了两天，连一只兔子也没有打回来。过了两天，他弄回了两只鸡，说是买来的。我有点奇怪他是哪儿来的钱，不过也没问。二虎把鸡杀了，炖得稀烂，让我喝汤吃肉。还没等我喝下半碗汤，你们这些人就找上门来了，硬说是二虎偷了司马参霖家的鸡。我们没钱赔，本来，这样的事说几句也就算了，可不知道是哪个短命的，竟然提出要把二虎拿来游村。我挺着大肚子，一点办法也没有，二虎好说歹说，写了份检讨书，用毛笔抄成大字，贴在村口的大枫香树上。你们还让他去司马参霖家上门赔礼，搞得一点面子都没有。不就是几只鸡吗？至于这么了不起？好好说一下，大不了我生了孩子以后有精力了，养几只鸡还给他不就成了呢？”

苏老头打断了叶银凤的话语，说道：“叶银凤，你把这事全怪我们，可就不对了呢。二虎的手脚不干净，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大家都说，小时偷针、大时偷金，我们让他写检讨书、上门赔礼，也是为了给他个教训，避免他以后犯更大的错误啊。你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呸！说得比唱的还好听！”叶银凤啐了一口，说道：“你们要有这份好心思，会做得这么绝吗？反正我是知道，二虎就因为几只鸡，被你们整得够惨，一直到孩子快出世那么好几个月里，都抬不起头来。临产时，我住进了镇上的卫生院，因为是难产，花了好些钱。二虎没有办法，到他的一个朋友那里借了三千块钱。一年之后，他的朋友因为赌博把钱输光了，催着二虎赶紧还钱。那是家里实在太穷，不要说连本带利将近四千块钱，就连五百块都拿不出来。我们想来想去想不出办法，村里人瞧我们不起，根本就断了向村里人借钱的念头。二虎被逼得实在没有办法了，就半夜里偷偷上山，砍了几棵村集体的树，卖到山下去，凑了一些钱。这些钱，还没有把我们的亏空补上。可是，这个时候被你们发现后，明明知道是二虎做的，却不念着同村人的份上，而是马上就报告了林业公安，第二天，二虎就被抓走了呢。当时，我的儿子还那么小，你们连这点都顾不上。”

司马参俭说道：“当时，我们发现有人偷伐树木后，马上就报警了，倒不是针对二虎这么做的。那阵子，有些山外人专门偷偷进来，砍了树就走，我们也是吃了很大的苦头，所以才这么做的。后来，二虎被抓走后，我们也很意外，因为我们一直以为他只是小偷小摸，不会做出大的错事来的。”

叶银凤不理会司马参俭的说法，说道：“照你这么说来，你们倒是无心之过了呢。谁信？你以为我看不穿你们的心思么？这么多年了，这村里谁人心肠好坏，我一清二楚！”

苏余青有些愤怒，叶银凤的言语，让他有些听不下去。不过，他是个讲理的人，还是好声好气地说道：“叶银凤，对二虎的遭遇，我觉得很不值。可是，村里当时报警的决定，是没有错的。”

“你们当然不会觉得错！”叶银凤嚷道，说道：“把二虎抓去，对你们又不会有影响，反而眼前少了一个受你们讨厌的人，真是一举两得。你们就是没有考虑过我们家的感受。二虎被抓后，我带着那么点大的儿子，三天两头往县城跑，去看守所、去法庭，最后，二虎还是被法院判了两年，到了老远的一个监狱服刑。因为家里出了丑事，我娘家的一些亲戚不但没有帮我一把，反而因为这个和我完全断绝了来往。我一个女人，带着个刚刚学走路的儿子，还要撑着一个家，日子过得有多少艰难，你们难道看不见？”

司马参杰这个时候候插话说道：“二虎被关进去后，我家里的不是也想来帮你的？想帮你看看孩子，做做家务什么的。我们大男人不好来帮你啊，孤男寡女的，怕人家说闲话啊！”

“我倒是多谢你们了！”叶银凤的话语里满是讥讽的意味，说道：“把我一家子整得这么惨，还假惺惺还帮我，这不是更加往我心口上插刀子吗？这样的帮忙，我可不要。你们啊，做的是一套，说的事另一套。因为几件小事，把我们家弄成这个样子，还说得出来是为我们家好？”

听到这里，李令运渐渐有些明白，叶银凤与村里人的恩怨由来。是不是还有更大的原因呢？还是仅仅因为二虎坐牢而报复杀人？李令运看着叶银凤，总觉得还有更大的隐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