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辆金杯货车，后面的围栏用钢筋焊死，有三米多高的样子。

这车子一开过来，我就知道这人是谁了。这是村子里杀牛的，名字叫做牛小二。

这家伙平日里干的，都是捣弄一些活牛，拉到县里面的屠宰场，宰杀干净了回来卖肉。说是这样，但大家都知道，那些耕牛根本就不是屠宰场杀的，而是这牛小二自己杀的。因此大家还取了个外号给他，叫做牛小儿。说的就是这家伙宰杀耕牛的事，说是早晚要给牛当儿子。

我看着车子临近，急忙的坐正了身子。

牛小二一脸的潮红，看着我坐在里面，也是一愣，“程伙？你在这？”

“啊！新找的工作！”我急忙笑着说道。

牛小二点了点头，“行，有了出息了，都找到工作了？哥要出去一趟，你看看多少钱……”

“三十块！”我急忙开口。

牛小二点了点头，伸手抽出了三十块。

我打开了栏杆，看着牛小二开着车子离开，将这三十块收好。还真没想到，我工作的第一天，给我开张的竟然是这个家伙。

收好了这三十块，我猛的抬头，脸色顿时惨白。

老姜站在了窗口，正一脸冷漠的盯着我，那双浑浊的眼睛，好像要看出什么破绽一下。

我吓了一跳，“姜叔，你这是在干嘛？”

老姜盯着我，一动不动，好像没听到我说话一样。

“姜叔？”我再次问了一句。

老姜那浑浊的眼睛张了张，叹了口气的说道：“三更了，你自己注意一下，注意我和你说的那些话！”

“好！”我心有余悸的点头。

老姜一转身，我看到老姜的背后，竟然背着一个纸人。

这纸人惟妙惟肖的，手工非常不错。但是一看过去，就觉得让人心底发寒，因为这纸人与我身上的衣服，竟然一模一样。

“姜叔……你……你这是干啥？”我急忙问道。

老姜回头看了我一眼，将纸人塞进了隔壁的岗亭，说道：“咱这有监控，我放个纸人，上面不会过来查！”

我心底松了口气，没想到竟然是这鱼目混珠的法子。既然要假扮，那怎么不用草人呢？难道用草人，外面套上了制服，就会比那纸人差？

我看着老姜将纸人安放好了，然后走出了岗亭，用一跳红色的线，将沈月山出来的那条路封上了。

我有些迟疑，但是老姜回头看了我一眼，浑浊的眼睛里面有些复杂，“记住我对你说的话！”

我急忙的点头，觉得这件事儿似乎有些怪异。

老姜嘱托完了，这才转身向着瓦房屋走去。

我松了口气，看了眼时间，已经临近三更了。隔壁岗亭里面的纸人看着有些吓人，我尽量不去看，只是盯着桌子上的书籍。

越是到了三更，就越感觉到夜色有些发黑。这收费站远离人家，靠近那沈月山，一共就我和老姜两个人。周围虽然都有灯光，但那种昏暗，好像鬼片里面的山村客店一样。

我打起了精神，不自觉的已经到了三更。

周围的风也大了，好像是从沈月山方向吹来的。还别说，这深更半夜的，还真的有些吓人。虽然我一直不怎么相信这世界上有鬼，但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心底还是有些发慌。

这一夜很安静，就在我有些发困的时候，沈月山方向竟然有灯光闪了一下。

有车？我的心头顿时一凛，看了一眼远处的路，觉得那路有些问题。倒不是说多么崎岖，而是我连十米之外，好像都看不真切。

灯光越来越近，我也下意识的打起了精神。

老姜说过，这从沈月山方向出来的车不用我管，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难道说这么晚了，那车就可以逃费么？

我回头扫了一眼那纸人，就在我以为要不要出去的时候，我似乎看到那纸人对着我微微一笑。

我的头皮顿时炸了起来，一个对着我发笑的纸人？

我的心头惊怒，还没有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便看到刚才出去的牛小二，竟然又开着车子回来了。刚才那灯光，竟然是他的货车。

牛小二好像有些疲惫，双眼和脸色都有些麻木，机械的摸了钱，扔在了窗口之后，便开着车驶出了收费站。

我看着那三张十块钱的纸币落在了窗口，被风一吹，竟然飘了出来。

这特么用一个纸人来压场子，能够起到什么作用？连钱都被吹走了，还要老子出去捡。

我拉开了岗亭的门，刚刚迈出了三四步的距离，陡然间响起了老姜的话。他说到了晚上，千万不能够走向沈月山的方向？

我急忙的停下了脚步，刚想要转身的时候，就听到耳边传来了一声叹息。

我的脸色一变，猛的回过头去，看到一个脸色绝美的女人，正站在了两三米外。她的手上撑着一柄白色的伞，加上一身红色的衣袍，就好像是海棠花一样的漂亮。

美女！这是一个美女！我几乎不用去想，就知道这女人是那种红颜祸水级别的。

“小哥哥……程家沟怎么走啊？”这女人微微一笑，嘴角抿开，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

我张了张嘴，刚想要说话的时候，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厉喝。

“程伙，回来！”老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的身子一颤，急忙的看向了老姜，快走了三四步的距离。

老姜额头上已经冒了汗珠，看着我的脸色有些发白，拉着我的手，将我塞进了那岗亭里面，近乎严厉的说道：“千万别开口！也千万别往沈月山的方向走！刚才要不是我……”

我想要说话，但一想到老姜说的别开口，立即又把嘴巴闭上了。

“我先回去，这里你必须盯着点！”老姜转身便回了砖瓦屋。

我有些不高兴，不就是早工作了几年么？至于这么嚣张？如果我早来的话，今天说这话的就是我了。

我心底有些隐隐的怒意，无意间看到了隔壁岗亭的纸人，那纸人没啥表情，但是老姜拦在岗亭之间的红线，好像断了。

我的心头有些不安，不知道老姜等下会不会发怒。而回头望着沈月山的方向，刚才问话的那女孩竟然消失了。

我皱着眉头张望了好长时间，也没有看到那女孩子的身影，索性也不去想了。

到了临近天亮的时候，我看到老姜走出了砖瓦屋，一脸的疲惫。

“出来吧！昨天晚上算是过了！”老姜说道。

我心头一喜，急忙走了出来，“这么说的话，我这第一天上班，已经成了呗？”

“成了！”老姜有些眼神复杂的看了我一眼。

我不知道他心里有啥想法，但总觉得这眼神有些不对。

刘三麻子还没来，不过老姜倒是让我先走了。说昨天晚上第一天上班，肯定会有些劳累，不如先回家去休息一下。

我心底高兴，也就没怎么推辞，告别了老姜之后，便往着村子里走去。说实话，昨天晚上虽然不至于累，但身体还是有些困顿。毕竟一夜没睡，一般人也吃不消。

回到了家，老妈兴高采烈的做好了吃的东西，老爸也脸红的喝了一杯。

我吃过了东西，便倒在了床上睡了过去。

临近下午三点钟的时候，我被一阵哭喊声吵醒了。

老妈从厨房走了进来，叹了口气的说道：“做了那么多杀孽，怎么能够好的了呢？”

“啥杀孽啊？咋的了？”我有些诧异的问道。

老妈说：“昨天夜里，那牛小二喝了点酒，开车上了沈月山，死在了山上……”

“死在了山上？”我的脸色陡然一变，有些惊奇的看着老妈，“你说牛小二死在了山上？”

“对啊！尸体刚刚从山上拉回来，都不成了样子！”老妈叹了口气。

我一个纵身跳了下来，脸色有些发白。怎么可能死在了山上？我昨天夜里明明看到牛小二去了沈月山，然后又从沈月山赶了回来，咋就死了呢？

刚刚跳了下来，冲到了院子外，就听到远处又传来了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

“这又是咋回事？”我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远处。就看到一直迎亲的队伍，从远处一点点的挪动了过来。站在迎亲队伍最前面的，竟然是我大伯。

我张大了嘴巴，看到老爸从人群中快步的走了出来，大叫着说道：“小伙儿，你这是干啥呢？你大哥今天迎亲，你咋现在才起来？”

我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老爸，今天还真是大哥迎亲？但这队伍刚刚进了程家沟，就遇到了牛小二那哭丧的队伍，是不是有些不吉利啊？

迎亲的队伍和出殡的队伍撞上，对谁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我大伯脸上带着怒气，从人群中急匆匆的走了出来，涨红了脸，大声质问道：“那牛家的人，要干啥？”

“你们程家的人要干啥？”牛小二他爹走了出来，脸色也是涨红。

两家队伍立即反应了过来，手上开始琢磨这家伙，等下如果真的打了起来，谁也不愿意吃亏。

我跟在人群中，悄悄的到了老爸的身边儿，悄悄的问道：“这咋迎亲的时间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