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子扆张口结舌，望望眼前的朱子丰，又透过窗纸窥视屋中，这次他凝神细看，立即发现了诡异之处——那无相和尚双眼上翻，口喷白沫，奋勇耸动，失却常性，魂魄似乎都已离体，背后却若有若无地趴着一个黑色人影。那情形恐怖之极。

向子扆心道，这无求、无相两贼秃不知被什么鬼迷了，眼下正是除去这二僧的大好时机。然而这恶鬼如此厉害，我若再不伸手相救，看情形，这两人马上就要尸解而死，眼下未得《归藏》真诀，这二人还死不得。

他灵机一动，跃至中庭，朗声吟诵佛偈：

“恩爱迷情，四大缘生妄有身；脓血相交润，臭秽常无尽；饶你会装矜，画皮囊盛粪；一旦神魂离，不堪复亲近；咄！切莫把未烂骷髅认作真！”

一边念诵，一边将“飞虎神抓”射出，透过窗纸，准确地抓出了自己挂在睡屋墙上的宝剑，一手抓住剑柄，一手续将神抓用力一甩，剑鞘激射而出，撞在庙中的铜钟之上，力道不亚于大木撞击，发出一声洪亮的钟声，声震四野。

无求和无相的房中同时“啊呀”一声，二僧先闻佛偈，后闻撞钟，灵台猛一清明，突然闻见屋中臭味大盛，中人欲呕，室内灯烛一暗，猛然熄灭，二僧心知不好，一边套上裤子，一边一个鱼跃，撞破窗棱，一起滚出斗室。却见是向子扆手持一柄雪亮长剑立在中庭，满脸杀气，旁边却立着不知所措的朱子丰。二人均想：“子丰师妹在此，那我屋中的那个是谁？”

猛听得身后一阵“嘤嘤嘤”、“哈哈哈”又哭又笑的声音，屋中忽然摇摇摆摆地飞出两人，那两人都是将头低垂，只将后脖梗子翘得老高，活像两个吊死鬼。四人定睛一看，无求房中飞出的竟然是有情师太的尸身，无相房中飞出的竟然是戒色头陀的尸首。无求无相二人对望一眼，无相此时才知，刚才化身朱子丰与自己颠鸾倒凤的竟然是这个五大三粗的戒色头陀的死尸，忍不住仰天长啸，恨不得当时死了。立即向戒色头陀一掌击出，想将他击成肉饼，无求和尚也随即扑上，二人二尸斗在一处。两人拳脚虽快，那二尸却像被一根无形的线吊在半空中一般，虽

然摇摇摆摆，却是行动奇快，倏分倏合，也不还上一拳半脚，但无求二僧的拳脚却都落了空。

向子扆想了片刻，暗暗心惊，已知端的。他朗声喝道：“古师亘，你没落个魂飞魄散，就应速去投胎，还有再入轮回之望。现下你又附尸害人，不怕我再请雷火击你么？”

两尸倏然合在一处，抬起头来，果然二尸都露出阴邪之色，与古师亘平日那付阴毒狡诈的神情一般无二，一个“哈哈哈”狞笑，一个“嘤嘤嘤”哭泣，令人毛骨耸然。二尸忽地并肩拔地跃起，蹿房而去，跃进了吕祖祠后的深山。

一干僧道听见撞钟之声，齐齐跃出门外，看见二僧赤裸上身，正在与两具飞僵相斗，都是惊疑不定，自觉水平不够，不敢上来帮忙，生怕平白丢了性命。此时见两具飞僵逃走了，连忙奔上，称赞各自的师父大智大勇、手段高明。向子扆命令群道不许多问，立即回到军营，晓谕众军，收拾营帐，连夜开拔。群道不明就里，但主帅有命，谁敢不听？只好领命去了。

无求无相二僧过来相谢救命之恩。向子扆道，前日在黄河中，两位大师救了我们师兄妹，今日我相救你们，也不过是扯了个直。向子扆叹道，没想到，这古师亘修炼南法有成，已然成魔。他的魂魄被自己养的两只护身小鬼所噬，他又反噬了这两只小鬼，是以魂魄现下一分为二，控制了两具尸首。他之所以幻化成美女之形，引诱你们交合，无非是为了套取两位大师的一点纯阳精元，使这两具行尸能不畏白日而已。不知两位大师刚才是否……

向子扆观看二人的窘相，便已知情，只得叹道，今晚这两具尸首尚是新死，阴气大盛，口不能言，一过今晚，这两具行尸得了阳气，更成气候，只怕不好降服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咱们得抓紧时间赶路。

二僧忙问，既如此，咱们下一步该往何处去？

向子扆道：“咱们先在这庙中四处寻寻，如果我所料不错，我的徒子徒孙中，应该有两个已死在此地。”

四人找寻了一番，不多时便在北侧山墙外找到了向子扆的两个挂名徒孙。

无求惊道：“这两

位小道兄身上已发出尸臭，似已死去多时。原来古师亘这贼肉身一死，魂魄反噬两只护身小鬼后，立即附在了这两个小道兄身上，鸠占鹊巢， 这二人早在黄河岸边，便被挤走魂魄，尸解而死。”

向子扆正色道：“正是，这魔头附在此二人身上，大有深意。戒色头陀和有情师太是被呼延昭所杀的，他附在此二人的尸身上，借着二人脑中残存的记忆，便知他二人是在何处遇上的呼延昭，进而便能找到顺德帝姬的下落。咱们需得速速起行，徜若晚了一步，给这魔头抢去了《归藏》真诀，咱正教不免全数覆灭，人间更要横遭尸山血海！”

无求道：“古师亘附着的两具行尸想此还在后山。咱们催动军马，行动不便。那两具行尸已成飞僵，却是来去飘忽，行得甚速。咱们需得撇下大军，在僧道弟子中选几个精干得力、能高来高去的，与咱们一同去追。待得追上之后，再发信号，纠集军马围攻。”

几人商议停当，连夜各自挑了几个得意的徒弟，踩着泥泞的山路，从吕祖祠后摸进深山，寻找戒色头陀和有情师太这两具尸首的踪迹。大军则由无求的师弟无欲、无色会同向子扆的几个徒弟统领，趁雨停缓缓向汉中道而行。向子扆等几人都有不错的武艺在身，奔得甚快。云收雨霁，孤月高悬，一颗长尾慧星直冲斗牛。几人奔到一座高山顶上，自下张望，见山下有两个黑影，正在树梢上蹿跃，浑如足不点地一般，还不时发出“嘤嘤嘤”、“哈哈哈”的又哭又笑之声。几人精神一振，提气直追。等到天明时，却失去了两具行尸的踪迹。天明以后，众僧道各提兵刃，四下寻找，想找到两具行尸后，将他们立即烧了。他们遇洞钻洞，见石翻石，将一座山翻了个底儿掉，却始终没发现两具行尸的踪影。

太阳一落山，那“嘤嘤嘤”、“哈哈哈”的又哭又笑声再次远远响起。众僧道本已疲惫不堪，一听这声音，立即精神起来，复又发足急追。这一夜却又没追上。无求气喘吁吁道：“阿弥陀佛……咱们别……别他娘的跑得这样快了。贫僧看出来了，古师亘这……这妖魔，故意钓咱们的胃口，正……正是要咱们追上他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