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这个老师所说，通往小姑娘家的路确实不太好走，窄都在其次，主要是坡度比较陡，而且树多，不熟悉的人可能根本找不到这条路。

一开始老师还会照顾高溪月和叶莞颜的速度，走了一段之后发现她们两个并没有抱怨和嫌弃，反而跟她说说笑笑，好像她们不是走在山路上，而是在公园里，她才放下心来，说话也没有了之前的拘谨。

从老师的口中，高溪月得知她们要去家访的小姑娘家大致的情况。

这家人是整个村子里最穷的一户人家，且有明显的重男轻女思想。自小姑娘的弟弟出生之后，小姑娘就开始照顾弟弟，帮忙洗衣服做饭打水种地捡柴火，几乎什么都要做。但小姑娘很坚强，也很珍惜学习的机会，成绩在班里排在前列。但这家的大人最常说的话就是女孩子读书无用，只会浪费钱，还不如早早嫁人，所以对她的学习极其不上心，甚至经常强迫她留在家里照顾弟弟，这次更是公然放话，决不让自己的女儿再去读书。

叶莞颜叹道：“其实，这种事情在全国范围内还是比较多的，咱们的力量终究太过单薄。”

“能帮一个是一个吧。”高溪月避过一丛荆棘，道：“如果每个有能力的人都能抱着这种想法，我想，往后这种事就会大大减少了。”

说话间，她们已经能看到小姑娘家的屋顶了，于是加快了脚步。

映入眼帘的是一层土坯房，正中间的大门是木制的，两边各一个窗户。土坯房一侧建着鸡舍和狗屋，另一侧堆满木头。门前搭着一个架子，晾着衣服。一个瘦弱的小姑娘正在喂鸡。

老师喊了一声：“昭昭。”

小姑娘回头，惊喜道：“刘老师。”

刘老师笑道：“看谁来了！”

昭昭打量了一下高溪月和叶莞颜，眼睛亮了，道：“是叶子姐姐和溪月姐姐吗？”

“聪明！”

高溪月走过去，弯腰摸摸昭昭的头，道：“你认得我们呀？”

昭昭认真的回答道：“校长和老师给我们看过你们的照片，我们所有的同学都认得你们。”

叶莞颜道：“你先忙，不用管我们。”

昭昭礼貌的道了声抱歉，抓紧时间喂完鸡，然后道：“我先给老师和两位姐姐泡茶。”

高溪月笑道：“那麻烦你了。”

昭昭红了脸，先搬了几张椅子来给她们坐，又去泡了三杯茶端出来，才规规矩矩的站到了一旁。

刘老师问道：“你爸爸妈妈去干活了吗？”

“他们带着弟弟去舅舅家吃酒去了。”昭昭说得很平静，显然已经习惯了父母扔下她的行为。

“听你爸爸说，你不想去学校了？”

昭昭揪着衣角，半晌低低的道：“嗯。”

刘老师顺手拉过椅子，让她坐下，直视着她：“能告诉老师为什么吗？”

昭昭又沉默了很久，才道：“我不想爸爸妈妈太辛苦。读书帮不了他们，还要花他们的钱。如果我读书，弟弟就要没饭吃了。”

说句话的时候，她视线飘到别处，完全不敢看刘老师。

刘老师严肃的道：“昭昭，你跟老师说实话，是你自己不想读，还是你爸爸妈妈不愿意你去？”

昭昭不吭声了。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体谅父母，有孝心，是好事，但是你也得为自己的前途考虑。你想想你一个女孩子，连小学都没读完，将来能做什么呢？难不成要跟村东头那个姐姐一样，十六岁嫁人生孩子，现在天天被家暴？”

昭昭禁不住打了个冷颤：“不，我不要。那个姐姐，很惨的。”

“是啊，就因为她没读过书，什么都不懂，别人骂她，她都以为是在夸她。她老公打她，她都不懂得反抗，更不懂得可以报警。昭昭，读书可以明理，可以为自己挣前程，让你有立足之地。你要是现在弃学，将来可怎么办？”

小姑娘哭了：“可是，爸爸说要把钱存下来给弟弟用，还说如果我要去读书，他就不认我也不养我了。刘老师，我想读书，我想像溪月姐姐一样写书赚钱，将来也要帮助别人，可我一跟爸爸开口说要去学校，他就打我······刘老师，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刘老师眼眶红了，软语道：“昭昭，只要你愿意读书，老师可以想办法。老师就怕你自己没了心思，就算回到学校也读不好书，浪费了机会。”

“真的吗？老师，您真的能让我去读书吗？”

“嗯。你放心，老师一定说服你爸爸，不会让你辍学的。”刘老师搂着她，下了保证。

“谢谢老师！谢谢老师！”昭昭在刘老师怀里哭得更厉害了。

好一会儿，刘老师放开昭昭，道：“今天开学，事情比较多，我得先回学校去。明天我会来找你爸妈聊，让他们同意你去上学。”

“嗯，谢谢！”昭昭用力的点头，露出了笑容。

刘老师随即看向高溪月和叶莞颜：“我们走吧。”

高溪月与叶莞颜对视一眼，摆摆手，道：“我们两个想在这里待一会儿，等会儿再回去。”

刘老师一愣：“可是，这里路不好走，光你们两个，我怕会迷路。”

叶莞颜笑道：“没事，我记得路。刘老师，你不用担心。”

见她们态度坚决，刘老师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道：“好吧，那我在学校等你们。”

送走刘老师，高溪月转身牵着昭昭，道：“我们可以参观一下你家吗？”

昭昭笑道：“当然可以。”

她领着两人进屋，一一介绍：“这里是堂屋，平常吃饭都在这里。左边房间是我爸妈的，这里夏天比较凉快。右边的房间预备给弟弟，爸爸正打算做点家具放在里面。厨房在最后面。”

她伸手往右前方指了指，道：“那个就是我的房间。”说完先走了过去。

昭昭的房间不大，东西也很少，就一张学生床、一个木柜，床尾摆着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上面摆着书和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应当是昭昭的书桌。

高溪月看看木制的床，不敢贸然坐上去，只过去拿起一本课本翻了翻，笑着对昭昭道：“字写得不错。”

昭昭又红了脸，道：“还不够好。”

叶莞颜透过窗户往外看，道：“昭昭，你这房间外面的风景很好看啊。”

“是吗？”昭昭走过去同她一样看着外面。

确实，她的房间外面就是树林，生机盎然，让人望之而心旷神怡。

高溪月笑道：“你还别说，我觉得这里好像天然氧吧，比城里好太多了。”

九岁的小姑娘其实什么都懂，也会有自卑心理，带着高溪月和叶莞颜进来的时候，她甚至已经做好了被嘲笑的准备。

可两位大姐姐没有半分嫌弃，反而真心的夸赞着她的家。

她忽然就想哭。

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