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高溪月想着白天季思撷的话，翻来覆去总睡不着，还把唐煜吵醒了。

她哄完唐煜，唐淮风进来了，见她还没睡，走过来捏捏她的脸，道：“怎么了？我不在睡不着？”

高溪月拍开他的手，道：“不是，是季思撷的事。”

“她怎么了？”

高溪月把季思撷今天的反常跟他说了一遍，他俯身亲她一下，道：“就这事？明天我让姚宇星查下她以前的事就行了。”

“这样去打探别人的隐私，是不是不太好？”高溪月有些犹豫。

唐淮风点点她的脑袋，道：“你真当钱昀什么人都随便用啊？季思撷的背景他早就查得一清二楚报给我了，刚刚我是逗你呢！”

高溪月一下子坐起来，道：“那你快跟我说说，季思撷到底遭遇了什么？”

唐淮风吐槽：“你呀，少为别人操点心吧。”

话虽如此，他还是将季思撷的事情一一说给她听。

也许是缘分，季思撷是郦城人，她出生的村子，距瑞城不过百里，在京都来算，与昭昭算是邻居了。季家在村子里是比较有名气的，因为他们家出了个大学生，就是季思撷的爸爸。这让季思撷的爷爷奶奶在村子里底气十足，逢人便说他们的儿子有出息，在大城市当了老总，买了房子，娶了媳妇。

唯一让他们不敢开口的是子嗣问题。

在季思撷之前，已经有了两个姐姐，对于重男轻女的家庭来说，这就是大罪。本来一家人对第三胎抱有期望，没想到又是个女儿。季思撷的爷爷奶奶失望至极，逼着季思撷的父母将她留在村子里，让他们回到大城市去继续备孕。

季思撷的童年过得着实不好。

爷爷奶奶对她没有半点好脸色，从来都是放任不管，连她生病都只会骂她没用，不会带她去看医生。

若不是两个姐姐会照顾她，她怕是活不过五岁。

到了上学的年纪，爷爷奶奶不想让她去，但大姐说孩子接受义务教育是法律的规定，大人不能违反，加上确实花费不算多，所以季思撷最终还是顺利入了学。

进学校的第一天，五年级的大姐姐就拉着她的手，跟她说：“思思，你一定要努力学习，将来考个好大学，就能离这里远远的，再也不用回来。”

她把大姐的话记在心里，拼了命的学，年年拿三好学生，成绩永远是前三。

后来，初中毕业的大姐被爷爷奶奶瞒着她的父母许给了邻村的一个土财主，大姐奋力反抗，偷跑到镇上给爸爸妈妈打电话，得到的是妈妈的一句：“你们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大姐绝望了，跟着村里一个没考上高中的男生跑到了一个沿海城市打工，从此没再回过家，也没跟家里人联系。

土财主不甘心到手的媳妇没了，硬逼着季家爷爷奶奶想办法。

最终，季思撷十三岁的二姐成了替罪羊。

二姐性格不如大姐刚硬，不敢反抗，顺从了家里的安排。

她嫁过去没多久就怀了孕，但终究年纪太小，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没能扛过来，一尸两命。

彼时季思撷中考分数刚出，全县第一。

爷爷奶奶又收了丧妻的土财主一大笔钱，想让季思撷放弃学业去给土财主当续弦。季思撷当即找到初中的校长，将家里的情况说了一遍，校长气坏了，带了几个老师跑到季家，将两个老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还放话说季思撷将来是考大学的好苗子，往后季思撷就住他家，谁敢来打扰她学习，他就去报警，去上访，谁都别想好过，这才唬住了季思撷的爷爷奶奶和那个土财主。

而季思撷的父母终于得偿所愿，生了个儿子，正喜不自胜，对自小不在身边长大的三个女儿没太大感情，得知大女儿跑路、二女儿身亡，也不过是说了句：“这是她们的命。”便再无二话。

季思撷这个名字，也是她上高中之后自己改的。

高中的她在业余时间自学了一些法律知识，考入京都传媒大学之后，她请了个律师，将土财主告上了法庭，罪名是强奸幼女罪。

最终土财主入了监狱。

但季思撷与原生家庭的关系并没有完全断绝。

她始终无法摆脱旧有的观念，即不管长辈做了什么，他们始终是她的家人，她狠不下心去对付他们。

后来她在大学里谈了恋爱，一毕业就结了婚。本来她跟丈夫过得还算不错，但她的爷爷奶奶突然找上了她，要求她承担赡养义务。

面对着满头白发的老人，她心软了。

然而，她的善意换来的是爷爷奶奶在她丈夫与婆家人面前的恶意诋毁，是不断的挑拨离间，是得寸进尺的要求，是吸血鬼般的压榨，而他们所强求的一切，居然都是给自己的孙子铺路。

婆家很快就受不了这样的无底洞，给了季思撷两个选择，一是与家里人断绝关系，二是离婚。

彼时她刚拍完第三部纪录片，反响平平，手上的积蓄几乎全部花光，爷爷奶奶却日夜闹着要她拿钱出来给孙子买房，而她的父母，像是死人一样，从不露面，什么都让她的爷爷奶奶冲在最前头。

她痛恨父母，但对上要死要活的爷爷奶奶，不够强硬的她一筹莫展。

但她又实在不想离婚。

她太渴望有个只属于自己的家了。

即便丈夫因她的原生家庭几次对她动了手，她也还是舍不下。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当口，她发现丈夫出轨了，还是她的助理。

一切就像说好了一样全都压向了她。

若不是大姐千里迢迢的赶来扶助她，也许她会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从高楼一跃而下。

可大姐给了她勇气。

她快速的与丈夫办了离婚，又在大姐的帮助下搜集了一些证据，请来律师跟父母谈判，要求他们自己负起赡养义务，否则就告他们遗弃罪，同时通过各种渠道发布声明，与季家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

父母一开始自然不同意断绝关系，但季思撷放话说如果他们不同意，她就将季家人的所作所为全都捅倒网上去，也会向爸爸妈妈所在的公司实名举报他们重男轻女，遗弃三个女儿，还将不满十四岁的女儿卖给三十几岁的老男人。她不信到时候两个人能舍得下脸面来闹，更不信他们会不顾儿子的前程留下污点。

一涉及到他们的宝贝儿子，季家的人便都服了软。

季思撷还是尽了最后一点孝道，将爷爷奶奶完整的送回了郦城。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她拍了那部边城女孩遭遇的纪录片，并从此改行，入职一家文化公司当了文案策划。

听完季思撷的故事，高溪月坐在床上久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