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四年末，除了一些受到天灾人祸影响的百姓，总得来说，过得还算安逸。

只是由宇文成都带领征战大魏的十万大隋儿郎，却怎么也回不来了。

这个年对于杨未央来说，其实和往常没有什么差别，只是那位在西蜀的土皇帝，变成了学宫的学子而已。

这五国第一位女夫子正在包着饺子，饭桌上只有杨未央和徐守财。

“徐叔，你说秀秀有没有在吃饺子啊？要知道，每年除夕，他都会给我煮上一大碗的饺子。虽然每次我都说他做的难吃，赶娘亲的差远了，可我还是吃的连汤都不剩。”

“少爷还在怪王爷？”

杨未央笑了笑道：“怪吗？其实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真的怪他害我失去了母亲的疼爱。你说母亲多好的一个人啊，还是出生江南书香门第之家，却早早死去。”

徐守财想到那个温婉如水的女子，对府内下人都特别好，自己这条命还是她救的，可惜好人没有好报，可能是贼老天没有开眼吧。

杨未央继续说道：“李叔叔肯定在陪着秀秀，但是打心眼里我不怎么喜欢李叔，他身上的血腥气味太过于浓重了。”

“李大人为王爷承担了太多的骂名，不过老奴相信李大人没有后悔过。”

“可我杨家对不起他们一大家子，即便后世的史书也不会给他好的评价。秀秀肯定也是，可他心里更苦。

亲生爹娘一直不待见他，却对杨广这个伪君子赞叹有加。自己的儿女也没有给过他好脸色，还得为自己的仇人守国门，心里得多难堪。”

徐守财没有说话，这家人看似风光无比，但是谁又能够明白当中隐藏下的凄凉。

“过年，连顿饭都不能够陪他吃，我也够难堪的。”

房门外的杨绫罗掩嘴哭泣，她何尝做过一个称职的女儿。只因自己的母亲死亡，他们将所有的责任推到了杨秀的身上。

你身为西蜀藩王，连自己的妻子都保不住，还有什么用？

西蜀，白帝城。

这座城今年依旧和往年一样，充满着欢声笑语，这都源于西蜀有着一位好王爷。

而蜀王府邸却显得异常的冷清，除了杨秀和李宝宗，连一个丫鬟和侍卫都看不到。但是莫要以为这座王府就是个空壳子，绝对能够让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有来无回。

杨秀坐在副座，李宝宗坐在下座，而主座位上添满了饭，还在上面架了一双筷子，只是却没有人坐在那里。

那是杨未央的座位，每年过年杨秀为了讨他开心，都会把主座位让给他。还会煮一大碗的饺子，可惜没他娘亲煮的好吃。

他知道自己煮的饺子不好吃，但是从来没有尝过。

当杨秀下了一大碗饺子给李宝宗和自己分的时候，吃了一口的李宝宗直接吐了出来。而杨秀也赶忙吃了一口，同样吐了出来。

接着杨秀布满皱纹的脸上突然老泪纵横，原来你一直没怪过我。他很欣慰，但是却身不由己，因为他不是整个大隋王朝权力最大的人。

李宝宗以前总羡慕杨未央能够吃到杨秀煮的饺子，可是看到这一幕，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内心的复杂感情。

杨秀哭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十五万大隋将士跟着他征战大夏王朝，回来不过三千多人，那时候他哭了。自己的妻子死于那场动乱他哭了，这一次他同样哭了。

很多年前的事，很多年前的人，都成为了记忆中的往昔。

杨秀默默的吃着饺子，想了太多太多。自己所付出的，与得到的，或者说朝堂上的那位，现在的一切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为了那个位置，家破人亡，整个五国都在诉说着这种种，够了吗？

杨秀感觉自己老了，就算当上皇帝又能够如何？西蜀的气运已经被消磨的差不多，逆天行事，终究苦的是百姓。

他们从来没有错，他们要的只是简简单单的生活。如果说他们有什么不好的举动和行为，那也是被这个动荡的世界给逼出来的。

老了、老了，真的老了。

“宝宗啊，吃不下就不要勉强了，给我吧！”

“没事，王爷都能够吃，我怎么不能够吃。想被大夏军神追着打的那一个多月，可是连续吃了一个月的野菜和树根，总比那个好吧！”

“这些年真的辛苦你了！”杨秀轻声说道。

李宝宗正打算说话，杨秀继续说道：“你跟着我有三十多年了吧！”

李宝宗点头：“恩，准确来说是三十四年一百八十二天！”

“是啊，认识了这么久，你心里想的我都知道，可是你要知道这个天下是百姓的天下，而不是我们杨家的天下。如果扰乱了百姓的安定生活，恐怕死后杨家的老祖宗都不会给我好脸色看的。”

李宝宗脸色阴沉，他不是对杨秀阴沉，而是对现在在东都洛阳那位。

当年那件事现在谁也说不清楚，但是大家心里都有数。而只要认定了，那么是不是你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王爷，不是我李宝宗想要成为从龙之臣，而是这个大隋王朝需要您。杨广就算有天大的能力，但是却显得眼高手低了。”

“宝宗，你觉得现在谁还记得是我杨秀给大隋王朝带来了安稳。曾经打的西楚不敢越过瞿塘峡，打的大夏的大军灰飞烟灭。他们要的仅仅是一个太平盛世，我杨秀又有何等的资格去让他们再次承受战乱。”

“那王妃的仇就不报了吗？杨秀，你就甘愿为杨广，杀害你妻子的仇人守一辈子的国门。让你的儿子和女儿，都成为傀儡一般的存在？”

李宝宗已经顾不得说这话的后果了，自从三十四年前，他与杨秀认识，就注定了为他鞍前马后打江山。

可惜，他突然发现自己错了。错的离谱了，可是错在哪里，他却一点也不知道。

李宝宗转身离去，杨秀看着这位和自己患难这么多年的兄弟大发脾气，突然有些苦涩，却又想要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