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曦并未回府，顺着前来寺庙的小路慢悠悠地走回去。

她每走过一步时都能注意到那些人落在身上的目光。

许是觉得她这样的人不可能出现在贫民窟。

又或许是在想能不能把她抓起来分一杯羹，至少能够得到果腹的食物，对他们来说，食物才最重要。

在看见年纪稍小一点的孩子时，那些孩子都会避开他们的目光，最后怯懦地低下头去，不敢与她直视。

她忽然就想明白一件事，如果无法改变现在的世界，那就创造一个新世界来让他们适应。

她重生回来的目的也许是报仇。

看见这样一幕，她决定还是要创造一个新世界，一个人人平等的世界。

新世界啊！

蒋曦站在阳光下，微弱的阳光打在她的身上，给她镀上一层金黄，就好像神女下凡。

她对这些人怀着悲悯的心情，想要拯救这些人。

哪怕这个世界曾经辜负她。

但她仍抱着温柔的态度去珍惜这世间的一切。

思及此，蒋曦又将目光落在那些人身上，她现在也许无法拯救这些人。

但未来的某一天一定可以，让他们衣食无忧。

蒋曦心中想着这些，抬脚向前走去。

她走出这条街，对面就是长安城有名的风月场所，这一条街上基本上都是这些，就好像真的在嘲讽这些人的无能为力。

“看我发现了谁？”

蒋曦尚未回过神，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她抬头望去的瞬间，就看见一朵花砸中了她，最后变成漫天的花雨。

蒋曦捡起一朵花，踮起脚尖，几个跳跃就跳到房间中。

房间中的顾槿舟脸上带着吊儿郎当的笑容，“哟，蒋三姑娘。”

“你似乎很闲！”

蒋曦瞥了一眼站在他面前的那些姑娘。

等不及她开口，那些人在对着顾槿舟行礼后全都退下。

“那些姑娘害怕蒋三姑娘呢。”顾槿舟说着就倒酒。

“蒋三姑娘怎么会在贫民窟。”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蒋曦顺手拿起盘子里的糕点吃起来，“你有兴趣啊！”

她吃了一口糕点，拿在手里把玩着，“既然前去，自然知晓。”

顾槿舟放下手中的酒杯抬头看了她一眼，“蒋三，你再难过？”

没有想到顾槿舟会说出这句话，蒋曦的手微微一顿。

她看着顾槿舟，又将目光落在窗外，从这个方向正好能够看见贫民窟的一切。

他们每一个人都在艰难地求生，就好像生来就是为了活下去，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样活得潇洒自在。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何不食肉糜”？

因为活着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已经很艰难了，又怎么还能去思考其他事情呢？

“顾槿舟，站在这里正好能够看见贫民窟的那些人；

长安城尚且有这样的人存在，更何况是其他地方呢？”

蒋曦转过头看向顾槿舟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你这是在可怜他们？”顾槿舟抬眸看向她，眼底带着几分兴味。

“你觉得我是在可怜他们吗？”蒋曦有些意外地开口，“我只是在感慨他们这样的生活。”

蒋曦也不给顾槿舟开口的机会，而是继续道，“你看他们吃不饱穿不暖，你却在这销金窟里挥金如土。”

蒋曦的话刚落音就听见顾槿舟的声音响起，“蒋三，你怎么能在我的面前说这些话，你要知道我可是当朝王爷。”

“我们还是朋友吧。”蒋曦说着就给自己倒茶，“我是因为信任你，才在你的面前说这些话。”

顾槿舟靠在那里，抬眸看向坐在窗边的蒋曦。

她明明就坐在那里，可却又感觉到距离那么远，就好像就算是伸手也无法将她揽入怀中。

顾槿舟笑了起来，“你根本就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蒋曦回头打断顾槿舟的话，“我如果不信任你，此刻就不会坐在这里，与你聊天。”

“不知为何，只有在你的面前我才能够微微放松一点。”

蒋曦说出这些话时低下头去，也正好错过了顾槿舟唇边的扬起的笑容。

“有些话不能告诉爹爹，不能告诉弟弟，也不能告诉身边的丫鬟；

甚至不能告诉给筱筱和子颂她们，想来你这里倒是最佳去处。”她婆娑着杯壁端起面前的杯盏一饮而尽。

“顾槿舟，我承认当今陛下是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但你看见了，皇城脚下都生活着这样一群人，那皇城之外呢？那更远的地方呢？”蒋曦说着又将目光看向远方。

此刻她正好看见一个乞丐从另一个乞丐的手中抢夺东西，许是因为那些乞丐是有很多人，所以他们在抢夺东西之后就扬长而去。

只剩下那个躺在血泊里的小乞丐。

“你看，多可怜。”蒋曦指了指不远处的那个乞丐，“顾槿舟你看见了吗？”

“我看见了。”顾槿舟走到他的面前坐下来。

“但是我这样的身份又能改变什么呢？我是长安城的第一纨绔，在你的眼中我又能做什么呢？”

“顾槿舟，我想要去北境。”蒋曦迎着那双眼睛想也不想地开口，“我想要去那里看一看。”

顾槿舟的脑海中一下就想起师傅说过的那些话，调查的东西还没有送到他的手里，但是也差不多了。

顾槿舟面上情绪不显，“你去北境作甚？若是真的要去也应该去柱国大将军所在的南境。”

“就是想要去边境看看。”蒋曦拿着杯盏碰了一下顾槿舟的杯盏，“顾槿舟，你说北境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生活环境。”

“你是真的不喜欢长安啊。”顾槿舟瞥了她一眼。

“繁华总是如同过眼云烟不是吗？”蒋曦转头对着他露出一个笑容，“我啊，就是想要趁着年轻的时候多去外面走走，看一看这个世界。”

“然后去改变世界吗？”不知为何顾槿舟一下就说出这句话。

“谁知道呢。”蒋曦低笑，“但如果什么都不去做，就什么都无法改变吧。”

“你是觉得北境那边要出事吗？”

顾槿舟的话让蒋曦的手微微一滞。

她到现在都没有想起背叛韩家军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但如果她在哪里说不定就能够知道。

韩家军没有死在战场上，而是死在算计中，韩将军、韩大、韩二更是没有得到应有的保护。

韩家军亡了、镇国公府亡了，可最后他们仍是以铁骨铮铮的方式死去。

韩二在顾湛恒登基称帝时说过，他们效忠的从来都不是宁和帝，而是大燕的江山。

思及此，蒋曦抬手扶额。

如果最后霍祁恒真的会登基称帝、顾槿舟真的会成为摄政王，那么就让她在背后为他们推波助澜，让那个世界来得更快一点。

“蒋三，你在想什么呢？”

听着顾槿舟的声音传来，蒋曦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我想要去北境。”

“为何要去北境？”顾槿舟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要知道北境乃是镇国公的地盘，你根本就去不了，北境的情况和南境也不一样。”

“谁知道呢。”蒋曦看着顾槿舟脸上带着无畏的笑容。

“如果我想要离开，你觉得谁能够拦得住我？你又会拦住我嘛？”蒋曦说着就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蒋三，你总要告诉我，你为何要去北境。”顾槿舟说着就拉住她的手腕。

“是不是那边真的会出事？”

蒋曦瞥了一眼顾槿舟眉眼间染上笑意，“顾槿舟，不要多想，这件事我还要和爹爹商量一下呢，毕竟我还是相府的女儿。”

她临走之前对着顾槿舟摆摆手，身影潇洒干脆利落的离开。

可身后的顾槿舟却紧紧蹙着眉头，不知在思考何事。

低下头的眸子里，隐隐透着担心。

蒋三，你到底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