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常德长公主求见。”

宣明帝同欧阳谦对视一眼，“请长公主进来。”

“咱们这位姑祖母来得倒是快。”

常德长公主被请进来，一眼便见到了站在一旁的欧阳谦。

“给陛下请安，陛下万福金安。”

“您是长辈，无需行此大礼。”宣明帝起身，快步走上前来，扶起了常德长公主。

“君臣之礼不可废啊。”

长公主被宣明帝扶起，欧阳谦又行了个晚辈礼。

待三人落座，常德长公主先开了口。

“老身今日入宫，是来向陛下请罪的，正好王爷也在，事关王爷，省得老身再往王府去一趟。

年岁大了些，身子骨也差了，出趟门都觉得累的慌。”

“父皇在世时，曾说过，年幼时犯了错，姑祖母总是替父皇向皇祖父求情，父皇总说姑祖母是慈爱的长辈。”

宣明帝笑着开口道，慈爱的长辈素来疼爱晚辈，自然不会提出一些让晚辈为难的要求。

“那个时候先皇还是个孩子呢，一转眼，陛下都这般大了，老了，老了。

然子孙不孝，实在是有愧于陛下，今日老身请来，特向陛下请罪。”

常德长公主起身又要跪下。

“姑祖母不必多礼，这屋子里都是自家人，姑祖母不必拘泥于规矩，坐下慢慢说。”

宣明帝既然开口，常德长公主便也没有跪地。

坐稳后，常德长公主开口道“老身这一生，活得最是随性，与驸马恩爱，儿女皆有，万万没想到，伤在孙子上。

陛下也知晓，老身只有一个孙子，从小宠到大，却没想到宠的他没脑子，竟被一个女子耍的团团转。

若那方芷兰心里有他，老身也不会做那棒打鸳鸯的坏人，自会成全他们，可方芷兰只是利用他，他却不自知。

也是府上筹备婚事，老身麻痹大意了，竟让方芷兰钻了空子。

实在是家门不幸啊，那不成器的，安排了家中奴婢 ，帮着方芷兰算计将军府的林姑娘，还好林姑娘聪明，没有中计，不然老身是没有脸面来陛下面前请罪，直接一头撞死在公主府门口了。”

宣明帝扫了一眼欧阳谦，虽漫不经心的坐着，可听到林青瑶被算计，眼神明显就变了，手附在腰间的玉佩上，不停的抚摸揉搓。

宣明帝便知晓，此时他动怒了，可明明被算计的差点连命都没有了的是他，却因为听见青瑶被算计而动怒。

宣明帝轻笑出声，打断了常德长公主，“姑祖母继续，朕只是想到了福妃还有几月要生产，有些兴奋。”

欧阳谦听了这话，抿嘴轻笑，若是不知晓真相，还真以为皇兄期盼这个孩子，只是不知晓皇兄每日见福妃大着肚子，在自己面前晃，是何感受。

“是，福妃有孕，是南朝的大喜事啊。”

常德长公主顺着宣明帝的话说下去。

“姑祖母继续说。”

“那方芷兰本想要用龌蹉手段来与王爷成事，如今见王爷稳坐在这，老身便安心了。

虽然他们计谋未得逞，但是其心可诛。

那不成器的，是从小在老身身边长大，如今长成这般模样，是老身的错，没能管教好他，至于府上那些叛主的奴婢，老身昨日便命人将他们关押起来，可他们自知翻下滔天大罪，已经畏罪自尽了。

至于孟文庆，他犯了错，陛下想如何惩罚都可以，老身监管不周，也应受罚，请陛下赐罪。”

看着常德长公主再次起身跪在地上，宣明帝没有再去扶起长公主，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姑祖母可知，他们以青瑶为饵，以子谦入局，也并非失败了。”

常德长公主抬起头，看了看欧阳谦，又将目光转回，看向宣明帝。

“子谦最看重青瑶，又引了赵修儒来后院，子谦情急之下，疏忽了，就被方芷兰下了药，只是方芷兰对自己太过于自信，以为子谦中了毒，只能任她宰割，最终被子谦一剑赐死。”

宣明帝是笑着将真相说出了口，方芷兰的死在他看来就是一件小事。

而常德长公主此时却有些发懵，因为她想不通陛下为何直接将方芷兰是怎么死的告诉自己。

陛下不会治欧阳谦杀人的罪责，不会让欧阳谦背上杀人的罪名，可宣明帝就是这么大咧咧的将真相告知自己。

“姑祖母是自家人，况且这桩命案发生在公主府呢，姑祖母有知情权。

这桩案子也算是震惊朝野，毕竟是在公主府上出的事，死得还是闺秀，丞相与方尚书要追责，只是朕不会让子谦背上杀人的罪名，大理寺不日就会派人去府上，还得麻烦姑祖母解决此事，给大理寺个交代，给朝臣们一个交代。”

“孟文庆痴恋方芷兰，京城皆知，许是不甘心，喝了喜酒上头的孟文庆，欲行不轨，方芷兰誓死不从，惨遭杀害。”

长公主宠溺嫡孙的事，也是满京城皆知。

宣明帝属实是没想到，常德长公主竟然能舍出孟文庆来。

“据朕所知，孟文庆是姑祖母唯一的孙儿。”

“是，所以才被宠溺的不成样子，闯下如此大的祸。”

“那姑祖母舍得？若是被定了罪名，声名狼藉不说，丞相定会施压，或许会失了性命。”

“便是丢了命，也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陛下不知，他已经鬼迷心窍，被方芷兰哄骗的是非不分，竟为了她罔顾圣恩，撇弃养恩，说老身是个贪慕权势之人。

他既然如此疯魔，不如随了他的愿，让他随着方芷兰一道去吧。”

常德长公主经此一事，瞬间苍老了许多，没有了往日的精气神，委实是被伤透了心。

“姑祖母的心思朕已经明了，他毕竟是您唯一的香火传承了，看在姑祖母的份上，这次，便放过他，子谦，你说呢？”

“一切但凭陛下做主。”

“他做错了事，不得不罚，陛下与王爷慈善，留他一条命，待此事了，老身便将他送到庄子去，软禁起来，盼他能明辨是非，重新做人。”

常德长公主可不奢望，陛下能宽恕孟文庆，能忍受到他在京城中继续享乐。

若是再犯了轴劲儿，说了些不该说的，公主府可真就在劫难逃了。

“便依姑祖母所言。至于方芷兰一事，姑祖母便随便在府上找个人顶替吧。”

“是。”

常德长公主的一颗心算是放下了，虽然不知道宣明帝为何放过孟文庆，可在保全了公主府的前提下，能留他一命，这是常德长公主没想到的。

“哦，对了，忘记告诉姑祖母了，您府上的那些奴婢并非自裁，而是朕派人动手的。”

常德长公主见宣明帝笑意盈盈的说出这番话，顿时后背发麻，活了这般岁数，历经三任帝王，常德长公主第一次对皇恩心存畏惧，毕竟自己与这皇帝属实没什么感情可言。

最是皇恩无情，常德长公主头一次觉得头上时刻悬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