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辕门前一片大乱，黑暗中有人大喊：“山北军图谋不轨，拦住他们！保护世子殿下！”

到底是王府亲军，是琉球最精锐的军队，黑暗中突然遭到打击，混乱只是片刻之间。在军官高声喝令之下，有人围住竹轿形成一道肉盾墙，其他人手持兵刃迎上来，顿时爆发惨烈的白刃厮杀。

混乱之中，大炮炥砍倒了2个迎面扑来的黑影，抬头观察，营中也冲出大队人马，乱哄哄的包抄过来，再不走就脱不了身了。

大炮炥挥舞大刀，高声喊道：“山南人要杀人灭口，弟兄们快跑啊！”20几个假山北军呼啦啦转身就跑，恼怒的山南军大队涌出军寨，穷追不舍。

这些假山北军可不是抱头鼠窜，他们总有步调一致的行动，不时会有一组人马翻身冲追兵一顿乱箭，把追击的势头阻一阻，有时候，甚至会在箭矢的掩护下发起一轮短促反冲击，杀几个追的最猛的家伙，然后迅速转身逃跑。

龙王岛斥候战技娴熟，配合默契，大部分行动甚至不需要甲长口令，黑暗中一声唿哨，立即就是一波凶狠的反击。

可惜山南人在狂热的追逐之中，领悟不到交替掩护战术的精髓，混战中被打的死伤惨重。不过这些气疯了的山南军士卒前仆后继，死死咬住这几个假山北军，杀退一波又冲上来一波，就是摆脱不掉。

海贼们始终猬集一团，不肯脱离道路，沿着大道向山北军大阵且战且退，渐渐也出现了伤者，在同伴拼死救援下，暂时没有掉队的。

四周杀声一片，黑暗中脚步声纷乱，整个南风原已经沸腾了。大炮炥听出了敌军动向，连绵的丘陵背后，无数敌人正在奔跑穿插，山南军正在从两侧包抄自己。百步外就是山北军，大阵正在调整战列，冲击战阵立即就会被射杀，停止前进也会被追兵包围。

4个部下被创，1个伤重者已经自我了断，其余还在裹创奋战，已经明显行动不便。大炮炥亲眼看到一个斥候推开救援的同伴，冲入敌群之中战死。就这么阻得一阻，大炮炥一指身侧的高坡，大喝一声：“冲上去，守在那里！”

10几条黑影迅速冲上高地，大炮炥亲自断后，掩护周皂隶拖着一个受伤的斥候最后登上坡顶。后面无数黑影嘶吼跳跃着向坡地上冲，大炮炥摸出火砖，引燃了丢到敌群之中。几个山南军身上着了火，尖叫着在草丛灌木中翻滚，引燃了四周的草木。

几个海贼不管不顾四下乱丢火砖，正是深秋，即使是琉球也进入了天干物燥时节，土坡顿时燃烧起来，火势越来越大，迅速向四周蔓延。无数狰狞叫喊的人影，指着高地上的假山北军破口大骂，却被大火阻拦在黑暗之中。

一番激烈残酷的厮杀，这才有了片刻喘息之机，只可惜这些失败的刺客，挑起战争的歹徒们已经被困在土坡上，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往西面看，大批山南军正向高坡围拢过来，距离已经在百步以外，就算有大火阻隔，也只能逃得一时。

大炮炥喝道：“入娘的，等着被烧死么，赶紧清理出一条防火带。”

海贼们连滚带爬的跑到四周，刀剑齐施，很快清理出一片防火隔离带，这才一屁股做到草丛里，大口喘息起来。四周被山南军包围的水泄不通，大火阻住了敌军，暂时奈何这些海贼不得，双方隔着大火互相叫骂。

队长周皂隶指着东面的原野，说道：“头儿，你看！”顺着周皂隶的目光，大炮炥看到远处隐隐火光大起，杀声震天。

正是黎明前的黑暗，地形起伏，南北两军都高举火把，两军形成断断续续的火把群，无法形成一条连续的战线，大致在道路两侧高地附近对峙，呈现出犬牙交错的状态。黑暗和混乱中看不清战况，兵刃交接声和大军冲撞的巨响远远传来，似乎是一部分山南军追击过猛，已经突入山北军左翼，爆发了激战。

在南面，还有无数火把缓缓而来，脚步如山，隆隆而进，那是大军正在向山北军压过来。左手方向，各种嘶声裂肺的口令声急促响起，昏暗火把下，山北军白刃如林，严阵以待。

大炮炥叹道：“那是快桨忠看我们被缠住了，脱身不得，裹挟了一些山南军，率先冲击山北军大阵。他是想提前引发大战，我们好趁乱脱身，可惜，我们还是被困在这里了，他们怕是白死了。”

周皂隶沉默半晌，说道：“你从来就是绝处求生，我们不会死在这里。”停了一下，他又说了一句：“至少现在不会。”

大炮炥冷笑一声，说道：“说的好！入娘的，这只是前哨战，等他们大打起来，总有机会脱身。大家先喝口水，喘口气，养足了力气干他娘！”

久米岛位于山南国西海岸，西川河入海口，距离大里城大约有30余里路程。除了成田台地比较难走，大部分都是平原和低矮丘陵，沿西川河还有通衢大道，毕竟这里是山南国最富庶繁华的地区，道路状况良好。

把船上的重装备卸到陆地上是个大麻烦，差点要了海贼们的亲命，金山卫号是谈判来的，没有任何登陆的准备。

久米岛和琉球本岛只隔着1里海面，相当于一条咸水河，水位很浅，以金山卫号的吃水，不可能从这里靠岸。久米岛以南就是西川入海口，滩涂宽阔，但是水下有暗礁，黑夜之中又无人领航，金山卫号哪敢硬闯。

再往南有糸满澳，金山卫号可以靠岸驻泊，但那里是大片的塘泊水田，登陆以后，2斤半子母大铳无法机动。

崇文立即向唐营求助，尽管36姓不少人并不愿意这些海贼扰乱琉球，但是在林喜的呵斥下，还是提供了小型驳船和拖船。

唐营只提供船只，不提供水手，不过金山卫号可不缺水手。崇文一声令下，琉局海贼水陆并进，沿着西川向上游进发了。海里青率领120名亲卫走陆路，沈胡子率领11门子母铳走水路，朱难驮带着百名水手操舟，朔流而上，直扑大里城。

所谓炮手和水手，也都是披甲持刃，随时可以冲锋陷阵的海贼。

没有沉重的火炮弹药拖累，部队行军速度就快了很多，天亮之前就到了漫湖地区。漫湖是西川上的一个大湖，北岸就是山南国丰见城，城中基本没有什么青壮，不会有人招惹这些凶神恶煞的海贼。

过了漫湖就无法行舟，不过这里距离大里城不过15里，距离南风原也只有7、8里，道路又完好，即使拖曳火炮行军也轻松了很多。

船只靠岸，海里青一伙人正打着火把等在一处浅滩，水手们把驳船搁浅在滩头，形成一个临时小码头，众人一齐动手，把子母铳和弹药车拖到不远处的大道上。

海里青远远看到沈胡子，喊了一声：“老沈你来的正好。”急匆匆走过来，拖着沈胡子走上一块地势稍高的所在，指着东北方向说道：“你来看。”

手指的方向，正是黎明前的南风原，黑沉沉的夜色中，远处火光联成一片，照亮了地平线，夜风中隐隐传来呐喊厮杀之声，隔的如此之远，依然能感受到那里的沸腾。

这气息沈胡子再熟悉不过，这是战争，是两支大军正在夜色中厮杀。沈胡子观察了一会儿，阴郁的说道：“不知道是不是琉球人在连夜围攻大里城。”

海里青说道：“不像是。。。大里城地势没有这么高，有成田台地挡着，这里应该看不到战火。”

沈胡子凝视着远方，目光似乎穿过夜幕，良久才说道：“如果不是我们的人，与那原上就只有山南和山北军了，莫非是琉球人又自己打起来了？”

海里青沉声说道：“阿乾就在那里，有他在，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黑暗中，海贼军师目光炯炯。

沈胡子霍然惊道：“若是他挑拨琉球两山内讧，大里城安全了，可他自己也可能陷在乱军之中，正苦苦等着我们救援呐。”

海里青说道：“我担心的就是这个，我们要加快进军，拖着那大铳怕是行动迟缓。我的意思是，我带着亲卫和两门大铳先出发，你带着大铳和炮手跟在后面，朱难驮带着水手保护你们。”

沈胡子说道：“南风原上可是有上万琉球蛮子，你们人太少了，若火力再不足，你们自己也要陷进去。”

海里青决然的说道：“咱们龙王岛挣到现在，有谁怕过死么？千军万马一样干他娘！我意已决，就这么定了。”

海里青是膏血鸟船上的老甲长，又是幕府首席幕僚，海贼们心中的军师，那是刀山火海里杀出来的威望，沈胡子哪有不从。见海里青决心已定，他叉手施礼，躬身应道：“左右是一死，总不能眼看着阿乾他们遭难，我遵命。”

海里青说道：“不要慌，若阿宝尾行动迅速，最多午后就能赶到战场，坚持到那一刻就好办了。”

沈胡子拱手说道：“我会尽快赶上来，军师。。。保重。”

海里青回了一礼，转身走到大道上，把亲卫甲长们叫到身旁，无非是喇叭虎、陈尿泥、老均十、沙梭刘、范剥皮等粗汉。昏暗处，海里青厉声说道：“阿乾看来不大妙，我们必须立即赶到南风原，可能要有苦战，你们怎么说。”

老均十大笑道：“阿乾总是这样，我们救他也不是一回了。让仴人撵兔子一样也就罢了，这回还让琉球蛮子困住，没地堕了大炮炥的名头。”

喇叭虎说道：“军师你说怎地就是怎地，我等绝无二话。”

海里青说道：“好！你等立即招呼弟兄们出发，不等铳手了。喇叭虎，去叫上耳聋京，让他带上两门子母铳和我们一起走，待会儿打起来提供火力支援。”

诸将一起躬身施礼：“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