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后院激烈的争吵声和杯盏打碎的声音，在一片清静中远远传开，响亮刺耳。惊动了前院夜里当差的衙役、捕快们，众人纷纷提起随身佩刀一起冲进后院书房里，将李敬芳严实的包围其中，林澈双眸紧紧盯着李敬芳，言语间极具威严，厉声道：

“李敬芳，大理寺并非任人擅闯之地，本官劝你识相一点，束手就擒，别再做困兽之斗，毫无意义。”

“林澈，你这昏碌之辈，如此是非不分，真是污损大理寺清誉；我敢闯来，自然不会惧怕，你既逼我出手，别怪我杀的你们无良官兵片甲不留！”

一言既出，李敬芳猛然拔出腰间短刀击出凌厉一招攻向林澈，四周衙差举起佩刀齐齐冲上去阻拦，狭小的书房里随即传出一片兵刃铿鸣，林立从一群衙差当中奔过去挡在林澈身前紧紧护持。

“老爷，这是怎么回事？”

“众卫士听令，缉拿钦犯李敬芳！”

林立听清楚林澈命令后才反应过来，瞪大眼睛一脸惊慌的看着眼前包围圈中缠斗的陌生人，原来自己一语成真，那个大胆狂徒真的送上门儿来了。

一瞬间书房里烛火闪闪跳动中晃起一片兵刃寒光，伏在书房外屋脊上的一群黑影正暗中观察屋内动静，一时不知所措，只待伺机而动。

李敬芳手中短刀飞速挥出刚劲的刀锋，几招过去身边差役接连重伤倒地，血溅五步；趁机纵身跃到林澈身边，一把掐住林立脖颈手腕用力，将其狠狠摔到地上；不待众人反应，李敬芳反手抓住林澈，左臂勒住他脖颈，右手短刀飞速抵上其咽喉。

“林澈，你既不信我，不能明辨是非还我清白，今日一见我便留你不得！”

手中短刀狠厉一挥，鲜血从林澈脖颈下喷溅而出，飞洒到一旁窗户的白绢木框上，李敬芳松开左臂，林澈应声倒地，衣袍上刺目的鲜血逐渐晕开。

一旁衙差见状顿时惊得呆若木鸡，林立亲眼目睹自家老爷被杀，悲愤盛怒之下竭力爬起身，着魔一般举起墙边木架上硕大的青瓷花瓶用力砸在李敬芳后背上，花瓶碎成数片跌落，李敬芳背上一阵剧痛身子向前险些扑倒，众衙差见状纷纷举起佩刀朝李敬芳身上攻去，欲将其重伤缉拿。

电光火石间，伏在屋脊上和后院中的黑影破窗破瓦冲进房中，刀剑齐出挡开攻向李敬芳身上的所有佩刀，和众差役兵戈相向打斗起来。

见林澈已倒地身亡，一群黑影再不恋战，匆忙救下李敬芳夺路而逃，留下书房中一片狼籍，林立慌乱的跪在自家老爷身旁放声大哭。

李敬芳死里逃生脑中一片凌乱，任由身旁黑衣遮面的一群刺客拉扯着逃到洛阳城最幽深僻静的街道上，才挣脱他们对自己的束缚。

大理寺中打斗时受的伤还在淋漓滴血，被花瓶砸到的后背火辣辣的刺痛，李敬芳竭力保持意识清楚，疲累的摇晃着站不稳身形，满脑子怒火只得向身旁救了自己的人发泄。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我？”

“公子，你不必忧心，日后自会知道；主人吩咐我等保护公子送你回去，请跟我们走。”

“我连你们是谁都不知道，我为何要跟你们走。”

“公子不要为难我们，请吧。”

李敬芳仍然没有屈服之意，黑衣刺客们并不客气，上前围住李敬芳紧紧抓住他双肩，任他摆脱不得，态度强硬决绝，惹得李敬芳心中更添烦闷。

“走开…别碰我！”

“公子，这可由不得你。”

李敬芳提起力气一再反抗推搡，但浑身新旧伤口悄然淌血钝痛，疲惫不堪，极力维持的意识一点点慢慢消退，终于完全失去知觉，随意倒下。

黑衣刺客们总算松了口气，众人七手八脚的扶住李敬芳将人背起来，所有人迅速消失在洛阳城浓郁的夜色中，去到一处隐蔽舒适的地方。

李敬芳陷入一片非梦非醒的迷离昏睡中，安静的躺在床上，身上大小伤口被一一细致清理上药、包扎，再以苦涩汤药艰难灌入口中，所有痛痒并未能将其唤醒。

洛阳通往凉州的官道上，林立只身一人奋马疾驰，脑海里不断闪现出此前林澈交代过的一件差事，焦急赶路丝毫不肯松懈怠慢，带着满肚子悲戚和疑惑，恨不能马上到达凉州一探究竟，脑中不断浮现林澈说话时捉摸不定的场景：

“老爷，为何匆忙差小的赶去凉州，你想查关于李敬芳的事迹，兵部和户部卷宗里都有详细记载，你已经查阅过了，小的此去凉州还查些什么？”

“户部文书上记载，李敬芳生于凉州永宁镇落霞村普通民家，你去他从小生活过的家乡村子里查，查的越细越好，查卷宗里没有的东西。”

“是，老爷，小的此去定将这位李将军的底细查个一清二楚。”

时日缓缓流过，洛阳城中雅致僻静的一隅，一座气势恢宏的高门大户陈旧破败，看着已经荒废数年，院中亭台楼阁雅致错落，宽敞空旷，茅草丛生，神秘幽静。

屋里清冷明亮，陈设古朴简洁，除了必要的桌椅、杯盏和床榻，再无一件多余饰物。

李敬芳在床榻上躺着昏睡数日，终于恢复意识从梦魇中醒来，睁开双眼环顾四周，暗自打量眼前陌生的境况，细细思索几日前发生的一切和昏睡中身边感受到的异样，整理凌乱的思绪。

床榻正前方不远处桌边坐着一位秀丽娴静的中年贵妇，身着暗红色广绣锦衫诃子裙，发髻用金簪挽于脑后，衣着不算华丽，但颇有几分大家风范，风韵优雅的容貌双眸间平添几分英气。

贵妇看见李敬芳醒来，阴郁的双眸浮现出些许欣慰之色，起身朝床边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