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三舅姥

入了秋的云溪村，也很美，树叶在勉励挣扎中缓缓掉落，最终用自己的离开来证明季节更替。

许家则变了一番光景。

装修工人入场了，许锐锋承诺给父母的所有如今都已经兑现，养母乐的逢人便夸自己有个好儿子；养父整天领着自己那个小尾巴，已经成为了村里村外的名流。

而许锐锋自己，则又窝进了那间偏屋里。

不同的是，这回也有人伺候他了。

鲁明站在许锐锋身后负责端茶倒水，每天天不亮他就来，等许锐锋起床，早早的烧好了开水，泡好了茶，就连洗漱用具都准备利索后，在他洗漱时，拎着毛巾站在其身后一声不吭。

打小没让人这么伺候过的许锐锋多多少少有些不好意思，就说了一句：“你要有事你就去忙，我这儿不用人。”

鲁明犟啊，那是真犟啊：“那怎么行，徒弟伺候师父是天经地义的，这天理怎么能乱。”

他还上纲上线了。

后来许锐锋也不管了，干脆和以前一样在村里溜达。

结果这在鲁明眼中却变了味道，许锐锋总是看见他那个笔记本不知道在记录着什么……

就像是许锐锋去田里抓蛤蟆，这东西是准备拿回家做菜的，鲁明也会拿出本来记录；

像是许锐锋下地里去替嫂子玉茹干活，这在云溪村是最平常不过的事了，鲁明也会记录；

就连许锐锋看到了落叶落入井中，觉着叶子不干净把井水弄脏了，鲁明都在记录。

“你记啥呢？”

许锐锋好奇的接过了鲁明的小本，看了一眼后脸都羞红了。

本上写着：今日师尊通过对田鸡的观察，来感受天地与生灵之间的密切联系，要是有一天我能达到这种境界就好了。

今日师父通过农田的生长及农夫的劳作，来感悟生命的由来，真是深不可测。

师尊竟然对着一片由树上掉下的落叶表现出了悲伤，这种怜悯之心……

他指定是个魔障。

许锐锋已经给鲁明定性了，他都不知道这小子怎么从自己的行为里看出这些东西的，哪是那么回事啊！

原本许锐锋还想跟鲁明解释一下，但是看见了对方完全不在乎自己说什么，一定要将刚认下的师尊抬上神坛的鲁明，他还是放弃了。

这小子就算不是魔障，那也应该是让自己给打服了，不然怎么会连自己想要解释的话都在笔记本上做了注解，写着‘只有师尊那个境界的人才能如此低调，我辈不如啊！’之类的话呢？

许锐锋闭嘴了，他算是知道了什么叫‘黄袍加身’，也明白了赵匡胤也许当初真的没有当皇帝的想法，可到了后来，为什么不当都不行了。

就这么着吧。

不过有了这个徒弟以后，还是有些好处的。

比如十里八乡的人再找自己看病、破事的时候，许锐锋已经完全不需要出手了，鲁明往院落当中一坐，用不了几分钟全都能处理完，唯一的美中不足之处，就似乎碰上疑难杂症的时候，他不太敢下猛药，还得许锐锋亲自改药方。

“哎，鲁明，你不是看风水的么？怎么也懂医书？”

这鲁明才说了实话。

原来在九阴门，不懂医书根本成为不了魂修，如果连最基本的医理都不懂，那不给自己练的魂飞魄散了么。

许锐锋点头应答了一声，回应道：“也是。”

他又问：“那你整天在我这儿给乡亲们看病，除了医术也学不到其他什么东西，能甘心么？”

许锐锋怎么会随便传授给鲁明什么东西，万一梦里那老头来找自己怎么办？

“师尊又考验我。”鲁明笑嘻嘻的回应道：“术法一途，道不轻传、法不贱卖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哪怕是拜入任何人门下，也没有一上来就传授绝学的。”

“师父，我有自己的打算，我打算用整整十年时间来证明自己的心性，十年之后，师父若是愿意传授些什么，那就是弟子的大幸，如若不然，就当时我没有这个缘分吧。”

十年！

许锐锋都想不到这鲁明有如此韧劲儿。

“是十年。”

鲁明还想证明着什么的说道：“悠悠历史长河中，千百年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十年已经很短了。”

许锐锋差点一个白眼翻过去，别说十年了，如果这些东西让他一点点学，他恐怕一年都学不下去。

对了，自从鲁明来了许锐锋身边以后，三舅姥就变得有意思极了。

她隔三差五就过来看一眼，只是这回把不讲理的状态改了，偷偷摸摸的现在墙头外边看着自己儿子给许锐锋端茶倒水。

哪怕是许锐锋养母给她几句，她也不对付了，更不会拿出老辈的劲头，

只是默默的，特别委屈的，扭捏的转身，尴尬极了。

有时候许锐锋都在纳闷，你说这种老太太图的是什么呢？好好的日子不会好好过，非得碰上硬的，撞一鼻子灰就老实了。

这时，鲁明多了一句嘴:“其实我妈啊，也是个可怜人。”

许锐锋都怀疑自己听错了，惊讶着问道:“你妈还算可怜人？”

鲁明这才讲起了自己老妈的故事。

这三舅姥啊，其实以前是个挺稳重的人，后来嫁了个老实的庄稼汉以后，也算是居家过日子的好女人。

再往后，老百姓的日子就变样了，从包产到户开始，那真是谁有能耐谁多占多得，争不过那些有能耐的人，村里人就开始欺负老实的，反正你越没脾气能拿到的地越少，就跟合着伙欺负你一样。

鲁明的父亲就是太老实了，让人欺负得不行，最终家里的地都给人占走了两根拢，给三舅姥都气完了。

当天夜里，三舅姥哭了半宿，越想越憋气，干脆不想了，第二天拎着菜刀开始满村砍抢自己家地的流氓，豁出自己这条命去，也不受这窝囊气。

“后来怎么样了？”村里老辈人的事，许锐锋也不太清楚，这才问了一句。

鲁明笑着说道:“流氓叫人打了我妈两顿以后，让我妈堵男厕所砍了六刀，还让我妈指着鼻子骂‘再敢欺负我们家，咱们就一命换一命！’，给流氓打服了，不光还了地，连地里已经种下去的种子钱都没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