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的哭声，奶娘伸手搂住瘦小的身躯，跟小时候一样轻轻拍着。

她见过大宅院的阴私，见过后院守寡妇人不顾人伦跟前院的男人苟且，却没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穆家。

穆家在京城是世家，往上数三代都有人在朝廷当重臣，如今的穆子昭更是没有经过科举就被举荐入朝为官。

朝廷举荐制度和科举制度并存，两者有些冲突，却又矛盾地融合。

当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被举荐的，需要在学院读书时就非常出色。

穆子昭无疑是出众的，在这长安城里能排得到前十。

别看只是前十，已经足够出色，要知道排在前十的人里面都是家世相当好的人家，好些还是皇族中人或是侯爵之家。

皇族中人不能举荐，也不能参加科举，但是享受皇族最好教育的他们优秀到不需要科举来证明。

侯爵之家也不用说，皇家总要选一些好儿郎来陪伴皇子长大，侯爵之家的出色之人都会被带入宫成为皇子们的伴读。

他们同样出色，家世又好，在京城名声极好。

穆子昭名声能进入前十已经非常厉害了，被举荐入朝为官也是正常，虽然不是什么大官，却领先京城那些公子哥好大一截。

奶娘没想到的是这样的穆子昭会干出这等丑事。

她现在已经信了从崔知意口中说出的荒唐事，这些天查到的和看到的都在告诉她有隐情。

奶娘很快冷静下来，小声安抚。

“小姐放心，有奶娘在。”

奶娘说着眼里闪着暗光，她在崔家安稳好多年了，差一点就忘了后宅阴私有多肮脏。

高门低娶本来就需要原因，谁家不想娶一个门当户对还能对家族仕途有助力的姑娘，崔家对穆家来说真没什么用。

可两家的婚事办得很急，从说亲到嫁过来不到三个月。

京城里的大户人家哪有这么急着娶媳妇进来的，况且还是一位好儿郎，不愁娶不到好姑娘。

现在听到她家小姐说内情才知道具体原因。

这穆子昭忒不是东西，连男人都不是。

喜欢表妹就去争取，这才是男人，结果顾忌什么劳什子兄弟情深，把心爱的姑娘都让了出去。

让了就让了，倒是担得起好兄长的名头。

结果呢……跟弟妹搞在一起逼走弟弟不说，还把她家小姐扯进这个局面。

之后不仅不好好跟她家小姐过日子，害死弟弟后又跟弟妹苟且在一起。

呸……什么东西，还端方君子呢，就是一个狼心狗肺的玩意。

奶娘越想越气，恨不得撕了穆子昭那张人皮。

还有那个易婷婷，简直就是下贱，穆家多好的家风，两位公子也是名声在外的好儿郎，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来的表小姐得到穆家的帮助就该感激涕零。

结果不仅没有感激涕零，还恩将仇报。

呸……不要脸的下流胚子，嫁了人还不知道跟别的男人保持距离，明知道人家喜欢自己还喝醉了不想着远离，偏偏趁着丈夫出去跑去见别的男人，肯定是故意。

人家男的喝醉了，她一个女的可没有喝醉，要是不想干那档子事儿人家男的也不能得逞。

一想到这些天易婷婷死了丈夫哭晕好几次，她还以为夫妻感情有多深。

想到这里奶娘气到快吐血，一脸正色对崔知意说道：“小姐明知二少夫人是那种人，怎么还委屈自己把在揽月阁伺候的人送去摘星阁，那种没脸没皮的人就不该过得这般好。”

“整天动不动就红了眼的模样把大家都骗了过去，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明明就是自己不安分四处勾搭，怎么还有脸天天表现自己跟丈夫的感情深厚？”

奶娘说着顿了一下，表情更加嫌弃。

“不对，她不是骗人，她是真把自己当成受害者，认为自己不能嫁给喜欢的男子觉得委屈，压根就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能嫁给二爷已经祖坟冒青烟。”

“偏偏她还不知足，还想跟未出嫁时一样得到大爷的喜欢，呸……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估计连礼义廉耻都没学过，连基本的礼义廉耻都不知道。”

崔知意原本还挺难过的，听到平时最是和善的奶娘说话这样难听，听着自己都乐了。

看到崔知意脸色好些，奶娘叹了口气，也松了口气。

“我的小姐，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竟然还有心情笑。”

枕边人不是玩意，府里还有连礼义廉耻都没有下流胚子，偏偏这两人披着一身人皮，名声还挺好，这种人最难对付。

她家小姐这只小绵羊没准一个没注意就被叼了去。

看着奶娘操心的样子，崔知意扯住奶娘的袖子，乖巧说道：“这不是有奶娘你吗？”

一个奶娘可比她娘还有用，奶娘长得就慈眉善目的，性格也和善，很快就跟穆家的下人打好交道。

就说送去摘星阁的那两位侍女，已经跟奶娘关系很好了，府里的事情知道的都说了个七七八八。

现在送去摘星阁，以后有大用处。

她记得那一世摘星阁也多了几个伺候的人，不过不是她送过去的，是穆子昭送过去的，还是从外面找的。

现在她先送人过去，把眼线放在摘星阁，总不能像那一世一样两眼一抹黑。

想到这里崔知意跟奶娘商量起来，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

“奶娘，易婷婷肚子里的孩子一定不能有事，但是也不能太安稳，只有她那边事情没完，才能让穆子昭的注意力留在她那边。”

奶娘想了想点点头。

“这是个好办法，那边出的事儿越多，姑爷就会越往那边去，去的多了，留在小姐你身边的时间就少了，府里总有些人会看出点什么，等时机到了，咱们要是有需要可以引导别人往那方面想。”

“这寡妇本来就饱受争议，只要跟某个男子多见点面，再让人传一些流言，假的也变成真的，况且人家本来就有见不得人的关系，根本就不用咱们动手，人家自己就控制不住。”

崔知意赞同地点点头。

“易婷婷动不动就委屈，动不动就哭，动不动就需要别人依靠，孕期容易想得多，她肯定更容易情绪失控，说不定还会闹出像成亲那天晚上一样不让人走的事情。”

奶娘颇有些嫌弃地接话：“她这种性子得亏了嫁进穆家，谈吐既不大方，举止也不得体，学识更是没有，就连基本的自爱都没有，一身小家子风尘气，也不知道别人喜欢她什么？”

崔知意听完表情有些怪异，现在她也这样觉得，可那一世她却没有这样想，好像对人家印象还挺好。

仔细想想那一世的易婷婷就是一朵菟丝花，自己长不出根茎，要是没有一个能让她依靠的人，连活着都是问题。

尤其是生了孩子以后，缺点太明显。

孩子出生后根本就不会带孩子，孩子一哭她除了跟着哭就不会哄，甚至委屈地哭得更大声，说连孩子都欺负她。

这是易婷婷的原话，亲口说孩子让她受委屈。

易婷婷就喜欢孩子懂事的样子，一旦哭闹就会把孩子交给别人，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教孩子。

不过易婷婷的教育结果不错，有一个长不大又不会照顾人还需要别人照顾的母亲，孩子小小年纪就会哄母亲开心。

孩子生病了易婷婷心疼哭了，孩子会一边吃药一边哄她。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易婷婷这样不对，可所有人都会容忍，因为她没了丈夫，因为她是孤儿寡母，因为她可怜。

说实话易婷婷来到穆家之后就没有可怜过，没了丈夫还有大表哥，有大嫂，有婆母。

没有人为难她，让她生了孩子还是那个一受委屈就红眼，一红眼就有一堆人上去关心的易婷婷，就连生下的孩子都是那样懂事。

她现在是真想不明白那样的易婷婷怎么就得到所有人的喜爱。

——

跟奶娘坦白之后崔知意心情轻松了不少，晚上睡得都安稳了。

跟崔知意不一样，穆子昭一整天都过得不好，晚上睡觉更是睡不安稳。

这一次不仅梦到穆子慎还梦到易婷婷。

那一天他其实没醉，准确来说是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知道自己有多喜欢那时的放纵。

从小父母对他期望很大，不准他酗酒，不准他贪恋美色，不许贪财敛财，更不许他为了争抢东西跟别人逞凶斗恶。

他学得很好，按照父母的期许长大，得到所有人的夸奖，还被举荐入朝为官。

可是……他高估了自己。

当易婷婷来到穆家之后，当身边有了一个时时刻刻用仰慕眼神望着他的美丽姑娘时，他开始没有了自制力。

她不像京城世女那样每次说话规规矩矩，恨不得离他个几米远，生怕被人说不检点。

京城世女更不会直勾勾瞧着他，不会主动靠近他，不敢和他说笑，不敢和他处在一个席位。

男女七岁不同席，他身边除了侍女没有出现过别的姑娘家，只有想见他就跑来见他的易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