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九就要开始秋闱第一场考试，入考场之前崔知意戴上帷帽和小崔瑜一同送他。

随着考场大门被关上，崔知意还是生出一丝紧张。

小崔瑜目光还落在考场，眼睛亮亮的。

“等大哥出来是不是就能当官了？那我以后也要进考场。”

崔瑜突然一句逗得崔知意笑了出来：“想当官确实要进去，但不是进去一次，是要进去好几个考场，大哥这次的考试叫做乡试，因为在秋天八月举行，也叫秋闱，是科举之路的第四级考试。”

看到小崔瑜满是求知欲的眼神，崔知意开始细细说了起来。

“这科举考试分为六级，分别是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殿试。”

“这县试、府试、院试都算是童试，通过县试和府试两场考试的考生就是我们说的童生。”

“县试为童试考试第一场，是由各个县举办，考四场还是五场由各县决定。通过县试之后才可以参加府试，这府试由县里的知府主持，过了府试的考生就成了童生。”

“第三级的院试由各省学政主持，凡是童生都可以参加，只要考过了院试就是大家常说的秀才，大哥现在就是秀才。”

“第四级的乡试也就是大哥正在参加的秋闱，规定三年一次，在各省省城举行，主考官由皇上钦派，考过了就是大家常说的举人，在各省乡试中考到第一名的被称为解元。”

“第五级的会试也叫春闱，三年一考，每次秋闱之后第二年春天在京城举办，届时各省上万名举人齐聚京城统一考试，录取的名额仅百余名至二三百名不等。”

“考官由皇上钦定，考官人数10多人，多时高达20人，过了会试的考生就成了贡士、贡生，会试第一名叫会元。”

“最后一级的殿试又叫御试，过了会试的贡生进入皇宫，不仅题目由皇上亲自出，监考也是皇上。”

“我朝殿试不会有落榜者，只是为了名次排列，只要过了殿试就从贡士变成进士，进士分三甲，一甲进士有3名，第一名的状元郎，第二名的榜眼，第三名的探花郎，二甲就是从第4名开始，人数在40--60之间，上一次殿试二甲有47名，也就是第4名到第50名，三甲进士是51名到最后一名。”

“若是有人在秋闱、春闱以及殿试中从解元、会元、最后成为状元的考生叫【三元及第】也叫【连中三元】，这是科举的最高荣誉。”

“还有一种叫【六首状元】也叫【连中六元】，科举中六级考试全是第一，但是目前为止我朝历经百余年，大兴科举，举办科举数十次，考生几十万，却无一人成为六首状元。”

“即便是纵观历史，自有科举制度以来的千百年间仅出过两位【六首状元】，世人赞誉他们为：三元天下有，六首世间无。”

崔知意说得有些口干舌燥，触及崔瑜被惊到的表情，好笑地摸摸他的小脑袋。

“想要当官很难的，从县试开始，一级一级往上考，上一届前来长安城参加春闱的举人就有上万名，而这上万名里面只录取两百多名。”

“如今大哥仅仅是秀才，要在秋闱中考好被录取才能成为上万名举人中的一员，要是不能被录取，他还要等三年才能参加一次秋闱。”

“屡试不第是很多很多考生的经历，连考多次都落榜，你想想考一次就要等三年，考个三次就快十年了，这十年一直读书一直读书，却一直考不中，真的特别辛苦特别难。”

“所以你想要当官就要做好准备，寒窗苦读数十年可能都考不中举人，你要是真想当官，那你的第一步就要从现在开始读书，每天读书。”

说着马车正好路过一家书铺，崔知意当即喊停。

马车停下，崔知意指着书铺对小崔瑜说：“科考第一步是练字，光识字不行，会写字也不行，字写得不行别人都不愿看你的文章，若是字写得极好，阅卷官都会高看一眼。”

这些日子在穆家，教他都是世家规矩，加上她要忙别的事，只是让人教他读一些书，并未教他书法。

主要是她练的字都是簪花小楷，男孩子可不适合练这种字体，以至于没教。

正好今天来了书铺，寻一些适合他的字帖或是名家拓本练练。

一直悄悄守护小崔瑜的两位男子眼见马车停下，对视一眼后一人留在外面守着，一人装作顾客跟着进了书铺。

只见一布衣男子东看看西看看，看着看着就溜到能看到小崔瑜还不被人注意到的地方。

布衣男子随手拿起一个物件，余光瞧瞧小崔瑜。

小脸白嫩白嫩的，双颊粉扑扑的，一头半长不短的黑发梳了个童髻，髻上整整齐齐绑着发带。

小圆髻配上圆脑袋，怎么看怎么可爱。

身上的衣服是新的很合身，颜色很清爽，看着就舒服凉快。

怎么这么好看？越看越像老大。

外甥像舅不是没有道理，幸好长得像舅舅，没像孩子爹那个负心汉。

等老大回来非收拾那个没良心的孩子爹。

“姐姐，这个是什么？”

姐姐？

布衣男子顺着孩子视线瞧，瞧见一个戴着帷帽的姑娘。

他知道这位姑娘是谁，却没见过她的脸，不过看身影是个很窈窕的姑娘。

“这是香炉，古人常言【文房百器，炉为首器】，炉说的就是摆在书房案头燃香的香炉，红袖添香里面的香说的也是香炉里焚的香。”

“十年寒窗苦读很是辛苦，有时久坐烦躁，头脑昏沉，这时点上一炉好香，不仅颇有意境，还能静心安神，让人摒弃杂念，是修身养性的一个好法子。”

“除此之外文人雅士最喜欢的十大雅事排在首位的便是焚香，为此经常和别的雅事一起，像是焚香读书、焚香抚琴、焚香作画、焚香对弈、焚香赏月……”

轻柔的声音如清风徐来，别说是小崔瑜，就连书铺里的其他人都听着她说话。

这里是长安城，是皇城，是天子脚下，极为繁荣。

越是繁荣的地方越是势力交错，越是你争我抢，越是喧嚣急躁。

大家热衷于举办各种宴会，各种诗会，可真正风雅宴会并没有多少。

宴会是为了向别人宣告我家有喜，我家有财，就连诗会都不再是风雅，是为了出名，为了夺魁，为了诗会上的赏赐。

那种兴之所至相约为伴、焚香抚琴、吟诗唱乐、喝酒舞剑的雅事可以说少之又少。

能在长安城里静下来焚香抚琴听雨赏月的人已经越来越少。

布衣男子听着她轻柔的声音，看着她不厌其烦地给小公子介绍各种东西，决定给他家公子……不对是给他家老大写信说说这位崔知意。

他家老大曾经也是风雅至极的公子哥，可怜家族遭难流放，从此被断了仕途和前程。

若是没有遭难，他家老大肯定是这长安城里响当当的公子哥。

就连穆子昭都不放在眼里的那种响当当。

可惜家族中有人犯了罪，连累家族，从此不能参加科举，若想出头就只剩参军。

他家老大那双写出锦绣文章的手从此放下笔，拿上杀人的刀，染上洗不掉的鲜血。

他们这些人甚至不能再叫他公子，因为他家老大的身份一落千丈，这一落直接落入地底下，都不如他们。

老大是戴罪之身，他们是老百姓，老百姓的身份可比戴罪之身还要高。

不过他家老大厉害，以前能文，现在能武，那叫一个文武双全，迟早会翻身。

等他家老大跟着大将军回京，就能把小公子带在身边。

依照他家老大的才华，教出一个小神童也是可能的。

布衣男子越想越美，越看小公子越喜欢。

可惜他不会画丹青，要不然真想把小公子画下来送给老大，让老大看看这个没见过面的小外甥长得多像老大。

——

崔知意带着小崔瑜在书铺买了不少东西，买完后也没闲着，路上要是有好吃的都会让芷萝去买。

小崔瑜别提有多高兴，回到穆家脚步都是轻快的。

“小心点别摔着。”

“不会摔，就算摔了也没事。”

小崔瑜没停下，依旧迈着小短腿在前面走，抽空回头敷衍她一下。

看着一高兴就爱跑的小身影，崔知意无奈提醒：“说话就说话，别回头说话不看路，等摔倒了有你哭的时候，还有慢点，前面要拐路注意看着点，别撞到人。”

怕什么来什么，话音刚落就听见哎呦一声。

“你这孩子怎么走路的？怎么能在后院乱跑，二少夫人肚子里怀着的可是二爷唯一的孩子，要是撞出个好歹你担待得起吗？”

听到熟悉的女声，崔知意面色一白，连忙追上去。

走过拐角路果然看到是小崔瑜撞到易婷婷被骂，吓得心脏猛跳一下。

只见易婷婷捂着肚子一副难受表情，难受得话都说不出来。

崔知意急忙上前：“撞到肚子了吗？撞得这么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