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甲下是极其深邃的轮廓，锋利的眉峰下却有着一双桃花眼。

本该艳若桃花风流勾人的桃花眼此时泛着逼人的凌厉，那抹凌厉生生断了桃花眼的勾人风情。

一身冒着寒光铁甲上布满刀剑的痕迹，最显眼的无疑是横劈在胸前的刀痕。

黑马，铁甲，面若寒霜。

果真是从九死一生的战场上活下来的人。

崔知意立马低头，不再乱看。

也不知道此人是谁，看所处的位置是有些身份的，最重要的骨相极好。

她见过的男子不多，能记住长相的更不多。

此人那张脸却能让人一眼记住，实在是那张脸骨相太好。

高眉弓加上不一样的桃花眼，高鼻梁下是给人凛冽感的唇峰，唇峰不厚也不薄，只是唇峰线条明显。

不管是五官还是轮廓都是清晰立体的骨骼感，这种立体深邃的长相不常见。

“你们刚刚有没有看到军队中有一个人，长得特别像楚晏。”

“不可能，楚家当初犯的罪可是科举舞弊罪，身为朝廷钦派至扬州的考官，却贪恋美色泄露题目，事关万千考生的事到哪儿都是大罪，楚家被流放北境已经算是圣上开恩。”

“是啊，北境是所有流放之地中最可怕的一个，路途遥远不说，中间还要经过很多危险的地方，北境又是边境之地，经常死人，我就没见过从京城流放到北境的人有活着回京城的。”

“就算活着楚晏也不可能回京城，他可是戴罪之身，此生都不能参加科举，回到京城连正经营生都做不了，怎么可能回来？”

“不是，我是说军队中有人像楚晏，他可能靠着上战场杀敌立功回来了。”

“你昨晚喝的酒还没醒呢？楚晏是文人，就算会骑马射箭也只是个文人，你当北境那些将士是什么，能在北境战场上跟北蛮人厮杀活着回京领赏的将士哪一位不是身经百战，楚晏一个文人可能跟那些人高马大的北蛮人厮杀吗？”

“早跟你说少喝点少喝点，现在好了吧，眼睛都瞎了。”

被骂瞎了的男子话都不说了，揉了揉眼以为自己真的看错了。

而此时镇北将军率领铁骑停在宫门口，身后将士纷纷下马。

文武百官静立两旁，看着镇北将军率领十几位在北境之战中立下大功的将士向当今圣上复命。

“恭迎镇北将军……”

文武百官齐声高呼，向这群为了朝廷为了万千百姓九死一生的将士致以最高规格的迎礼。

北蛮善骑射，百余年间没少跟中原交手，边境上两座城池原是中原的城池，几十年前被北蛮人抢了去。

如今故土归国，还打得北蛮人收兵和谈，期间的不容易可想而知。

那是数十万将士英魂一生的目标，是青古留名的功绩，更是扬名史书的大事。

文武百官视线落在十多位将士身上，神色各异。

这些人不出意外都要论功行赏，赏赐绝对不低，京城中又要多出十多家将军府了。

突然国子监一些学官目光直勾勾落在将士中的一个身影。

那张脸他们就是烧成灰都记得，那是国子监近十年来一届届监生里面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更是当年国子监所有学官最得意的弟子。

镇北将军率领十多位将士入宫，文武百官分两列，文武泾渭分明。

文官中国子监学官所在的官员竟然忘了入宫的规矩，像是会传染一样一个个往一个地方望去。

没有看错，那张脸怎么可能认错。

正是没有认错才震惊。

——

“惊天大消息，跟随镇北将军回京论功行赏的将士里面有一人是楚晏。”

“我也听说了，十来位将士全部论功行赏，只有楚晏引来百官争议，说他绝对不能入朝为官。”

酒楼里一群落榜多次的学子在听到这个名字后立马愤愤起来。

“楚晏他当然不能入朝为官，他是什么人？是戴罪之身，知道什么叫戴罪之身吗？是已经定罪，定得死死的。”

“就是，当年楚家犯的可是科举舞弊罪，知道科举舞弊是多大的罪吗？没有斩立决仅仅是流放都是皇恩浩荡，网开一面。”

“如今还要让他当官，哪有那么容易，当年扬州那些因为科举舞弊落榜学子遭受多大打击，至今没有缓过来，凭什么一个害人的罪人就这么轻轻松松当了官。”

话一出来酒楼另一桌客人不愿意了，纷纷站起来反驳。

“话不能这么说，当年科举舞弊的人是楚家三爷，是楚晏的三叔，而且楚三爷当年的科举舞弊本身就是遭人算计，他一没得到名，二没得到权，三没得到钱，反倒搭上一条命和楚家的流放，这还不算代价吗？”

“就是，当年楚三爷是朝廷派去扬州的考官，谁知路上从恶霸手里救下一名女子，这名女子是当地一富商调教出来的扬州瘦马，刻意以被恶霸强迫的良家女身份接近楚三爷，期间使用不入流的秘药，这才得到考题。”

“富商得到考题之后就用来进行交易，敛了无数金银，结果被人告发，引来无数考生聚集在扬州知府门口要一个公道。”

“楚三爷入狱都不知道考题泄露，直到那名女子留下遗言以死谢罪时才知道内情，真要论起来楚三爷只能是看管考题不利加上心善遭受了无妄之灾，他在知晓内情后不仅无颜面对圣上的看重，也无颜面对楚家，落得狱中以死谢罪的结果。”

“要说最可怜还是楚晏，那年他正在参加科举，名次极好，眼看就要光宗耀祖时传来楚三爷科举舞弊的消息，楚家被抄入狱，楚晏就此成了阶下囚，终身丧失参加科举的资格，这辈子的仕途也断了。”

“如今他虽是戴罪之身，可立功不假，把北蛮赶出中原不假，收复两座城池有他一份大功不假，既然都不假，凭什么不能论功行赏。”

“就是，北境那是什么地方，北蛮那些蛮子又是什么人，我们多少好儿郎死在北蛮人手里，只要是把北蛮人赶出中原的人，就该论功行赏……”

酒楼里热闹到不行，皇宫也热闹到不行。

御书房站着一群在朝廷有影响力的官员，在为一件事争论。

“皇上，楚晏是戴罪之身，戴罪立功最多免了他的罪，绝对不能封赏。”

一人开口立马引来一阵附和。

京城里就没有几个人不知道楚晏的本事，当年可以说一枝独秀，把国子监其他监生压得那叫一个抬不起头。

一个曾经以文采扬名京城的公子哥成了阶下囚，结果五年时间竟然带着一身军功回了京城，还要论功行赏。

这种文武双全的人要是进入官场，那么太可怕了，武官能做的他能做，文官能做的他也能做，而且可能比文官做得更好。

文官武官之间并没有那么和谐，正在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楚晏若是入了官场，绝对会打破某些平衡，这是很多人不愿看到的。

御书房里还在因为楚晏的封赏争论不休，皇上被吵得有些头疼，看一眼一直没说话的镇北将军。

“蒋爱卿怎么看？”

一国之君一句话就让御书房安静下来，齐齐望向镇北将军。

镇北将军望向天子，恭敬且正色道：“皇上，楚晏的战功您是看过的，这些年北境送到京城的战报您也是看过的，五年前北蛮经历一次天灾，更加惦记中原肥沃之地，开始发起猛烈进攻，单单那一年就死伤十万将士。”

“十万儿郎啊皇上，我朝百余年间死伤最多将士的一年，累累白骨把北境变成一脸炼狱，这还不止，接下来北蛮不断进攻，不过一年北境将士可以说全换了一批血，微臣率领的镇北军仅剩不到一万，盔下主将副将小将更是死的仅剩不到十人。”

“边境线辽阔，臣已经到了无人可用的地步，好不容易捡了个楚晏，当得了军师又当得了主将，便破格启用。”

“楚晏有大才且大胆，曾多次入北蛮地界偷袭，这才让北蛮自顾不暇，给了我军整顿休养的时间，近些年大大小小的捷报，都有楚晏的功劳，臣毫不夸张地说论起功劳来臣那两个儿子没有一个比得上他的。”

镇北将军说着顿了一下，视线转到某些官员脸上。

“至于诸位大人所说的，功是功，过是过，当年楚三爷有负皇恩，致使考题泄露，扬州无数考生受此波折，楚三爷已经为此以死谢罪，楚家也被流放，楚晏更是被直接剥夺举人功名，终生不得科举。”

“这些是他该受的，谁让他是楚家人，可这五年来他戴罪立功，为收复两座城池立下汗马功劳，皇上该赏，而且要重赏。”

就在有人想要反驳时，镇北将军朝着天子一跪。

“皇上，臣斗胆向求个恩典，恕楚家人无罪，允许他们回京。”

“不可啊皇上，秋闱刚过，各省学子已经开始入京为几个月之后的春闱做准备，若是他们知道科举舞弊的人都能免罪，势必会引起群愤。”

“当年扬州之乱不能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