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你看，姐姐都说她过得不开心，还说等我救她出来。”

楚晏正在看老家寄来的信，对于小家伙递过来的信没有要看的意思。

“别闹，那是你姐姐写给你的，不要给别人看，记住除了你不要给任何人看。”

女子在世活着本就艰难，一点捕风捉影的事都能逼死一位姑娘，更别说是这种信。

况且信这种东西是私密的，他一个外男更不能看人家姑娘的信。

小家伙坚持要他看，把信举得高一些。

“舅舅不是别人，上次我自己去穆家找姐姐时姐姐说了要好好听舅舅的，还说舅舅是个很厉害的人，要是我想变得厉害就要听你的。”

“姐姐还说舅舅是长安城最聪明的人，要是我遇到难题就能问你，你帮我看看信，看看我有没有理解错。”

眼看自家舅舅就是不愿意看，小家伙小脸一犟，把信收了回来。

“舅舅你要是不帮忙看我就去找别人帮忙。”

说着小家伙小脚一扑腾就要跳下椅子。

眼看小家伙真打算让别人看，想到那个本就过得不易的她，楚晏下意识拦住。

小家伙刚要跳下去脖子一勒，手里的信也被拿走。

小家伙也不跳了，小短腿倒腾两下转向自家舅舅，眼睛古灵精怪地滴溜转着。

他就知道这样这办法有用。

楚晏无奈打开信，入眼就看到一手好看的簪花小楷，纸上还若有似无地泛着冷香，估计是她房间燃的香。

当看到那句会等着小英雄回来救她时，他好像看到身处内院的她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写下这么一句。

他没有刻意问过崔知意过得是什么日子，可小家伙总喜欢说他在穆家的日子以及跟崔知意的相处。

崔瑾也会偶尔提起这个妹妹，说他妹妹已经不爱笑了。

那天他去接小家伙时听到下人说过一些闲话，听说穆子昭没有回过揽月阁，听说她独守空房。

他不了解她，但是从别人口中她都是顾家且温柔的，是贤妻良母。

他认识穆子昭，是个很体面的人，不会无缘无故让娶进门的夫人独守空房。

他们夫妻绝对发生过不能说的事情，否则不会这样。

楚晏看着信皱着眉走到一边，毛笔沾上墨水，直接把某句话黑掉。

“舅舅你干什么动我的信。”

看着信上被糊掉的部分，小家伙跳下椅子急得跳脚。

他是要把信收藏起来的，藏在自己的小宝箱里，现在竟然被糊掉。

“你这个坏舅舅，我再也不把信给你看了。”

楚晏看一眼急到跳脚的小家伙，等墨水干了才把信还回去。

“你要是不想害死你姐姐就别说话，刚才救不救的话也不能说，一个字都不能说，听懂了没有？要是没听懂，你以后不要再写信给她，写了我也不会让人送过去。”

口吻很严肃，吓得小崔瑜一怔，哪怕他之前总爱胡闹，舅舅也没用这么严肃的表情跟他说话。

舅舅还说什么不想害死姐姐的话，他是不是害了姐姐？

看着被吓到的小家伙，楚晏只好蹲下来与他平视。

“你姐姐已经嫁给穆家那位大哥哥，你知道嫁人是什么意思吗？有句话说【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就是说那位穆家大哥哥成了你姐姐的丈夫，你姐姐的丈夫在某种意义来讲就是你姐姐的主人，以夫为天，当妻子的必须服从丈夫。”

“他决定你姐姐以后过得好还是不好，他要是不高兴，还能罚你姐姐，甚至把你姐姐关起来打，况且你姐姐没有家世，连靠山都没有，要是被人发现她写信乱说，别人就有机会骂她欺负她。”

“为了你姐姐，绝对不能把你们写的信内容告诉别人，藏起来也好，看完烧了也好，信的内容只能你自己知道。”

甥舅俩对视好一会儿，小家伙才郑重点点头。

很多道理他不懂，但是他知道君为臣纲是什么意思。

是绝对的服从，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就像舅舅和外祖一家一样，当年皇上下令所有人流放，没有人能反抗。

夫为妻纲，听起来就是姐姐要听那位大哥哥的话，要是不听话会被罚被打被关起来。

楚晏看着小家伙脸上严肃且害怕的表情，没有再说什么。

这孩子想法多，行动力强，要是哪天在外人面前说出要救姐姐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世人中总少不了捕风捉影的人，要是崔知意没有透露这方面意思，一个小孩哪里会说出这种话。

再者说小家伙是他在带，有人要是说他跟崔知意有什么肯定会有人信。

他是男人，现在手里有些权力，那些人不会招惹他，但是崔知意就不一样，到时候都不用证据，直接就能让崔知意吃不了兜着走。

楚晏越想脸色越不好，小家伙跟崔知意关系这样好，以后怕是少不了闲言碎语。

有点麻烦。

——

转眼到了12月份，崔知意正在揽月阁做小衣。

易婷婷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生了，她身为孩子的大伯母总要为孩子准备些东西。

算算时间这个孩子出生的日子会跟春闱撞在一起，到时候府里会有很多事情，而崔家一样会有很多事情。

她要提前给孩子准备些东西，等明年她兄长上考场时才能分出点时间。

“少夫人，大爷过来了。”

崔知意手一顿，没有停，继续绣着。

穆子昭一进来就看到崔知意在绣着小娃娃的小衣，上面绣的是活灵活现的小虎崽。

看着专注绣小虎崽的她，他没有打扰。

他最近偶尔会做梦，梦到过这样的图案穿在一个奶娃娃身上。

梦里他抱着娃娃，她在继续绣小衣，期间时不时转头逗弄孩子。

穆子昭那温馨的一幕，神色一暗。

他连梦里都想跟她生孩子，现实却是他们连夫妻之实都没有。

穆子昭走过去，想了一会儿找了个话题。

“怎么绣的都是男娃穿的？”

崔知意听着干巴巴的话题，头也没抬地敷衍。

“母亲说穆家往上数三辈，出生的孩子都是男娃，家族里其他堂嫂堂弟妹生的也是男孩，弟妹肚子里男孩可能性最大。”

轻柔的声音传来，屋里的点着炉子，暖洋洋的，穆子昭坐到她对面，安安静静看着她忙碌。

偶尔在她需要时帮忙递个剪子或是其他。

崔知意动作一顿看着他，只看到一双温柔的眉眼。

他最近真的变了，不再干涉易婷婷的事，也没有再跟易婷婷单独留在书房，而是忙着公务。

他也没有来揽月阁，却总是让人买些东西给她。

有时候是很难买到的点心果脯，或是哪个酒楼新出的菜式，前儿还给她弄来一件狐裘。

看见崔知意不接剪子，穆子昭眼里闪过一丝落寞，她好像离他越来越远。

落寞笼罩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过几日师长和师母要去温泉庄子，让我们这些成婚的学生带上夫人过去，我跟母亲说了，她说府里的事情不用担心，让你跟着我去拜见一下师长师母，顺便泡泡温泉。”

拜见师长师母。

泡温泉。

那一世并没有这样的事儿，那个时候的她已经怀上孩子，穆子昭没去，留在府里陪她。

穆子昭所说的师长是国子监祭酒，一位德高望重的先生，这一次能去的学生才华自然没得说，若是……

“我问了师长能不能另外邀请你兄长过去，他说可以。”

崔知意放下手里的小衣看着他。

他又拿捏住她了。

国子监最高学官的庄子，能去的学生都不简单，要是她兄长能去的话肯定能受益。

最重要的是能在学官面前露脸。

“好！”

一个好字让穆子昭想笑又心酸，他连讨好一个人都变得小心翼翼。

“给我绣一个荷包吧，别到时候被发现我身上没有你绣的东西。”

看着得寸进尺的穆子昭，崔知意点点头。

“好！”

“穿上那件狐裘，到时候说不定会下雪。”

“好！”

“我想搬回揽月阁。”

“……”

房间了一片安静，她脸上表情不冷不淡。

她的沉默让穆子昭觉得难堪，忍不住发问：“咱们未来有很长的路要走，你一定要这样揪着我的一点过错不放吗？”

听着他带着落寞和后悔的声音，崔知意又拿起小衣开始绣骑小老虎。

说什么未来有很长的路要走，他们哪有未来，就算他们有未来也只有一个可能：毫不相干。

穆子昭再也受不了，袖子一甩离开揽月阁，回到书房气得把纸镇狠狠砸在地上。

他就这么不堪吗？就这么不值得原谅吗？

成亲这么久他对她还不够好吗？

可她对他的好视而不见，独独记得他偶尔一次不好。

院子里的程刚听到里面的动静深深为自家主子鸣不平。

他家主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对什么事都游刃有余，唯独碰到崔知意就跟没脑子一样。

他有时候都觉得他家主子是被崔知意用了什么邪术，要不然不会对着那么一个女人予取予求，什么风骨都不顾，极尽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