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爷回来了……”

正准备去庄子的奶娘一看离开快一个月的楚晏，想转身进去通报，可一想庄子那边的事情有些急，她家小姐交代过尽快办，迟疑一瞬继续办自己的事情。

楚晏都没时间跟奶娘说什么，三步并作两步就要去看媳妇和孩子。

他媳妇给他生了两个大胖小子，这都生了快半个月了，他一次也没回来过，这会儿只想见他们。

房间里杨婆子带着孩子去给崔知意，王绫出来正准备去洗尿布就看到楚晏急匆匆过来。

眼看人就要进去，王绫连忙上前。

“姑爷，小姐正在喂孩子，眼下天寒地冻的，小姐不能受风，两位公子也不能冻着，您大老远回来，身上沾着风尘，对正在坐月子的小姐和刚出生的孩子都不太好，厨房有热水，姑爷先去洗漱换身干净的衣裳再进去。”

王绫看着楚晏停下，很快转身去洗漱。

王绫见状来到门前隔着门汇报。

“小姐，姑爷回来了，刚去洗漱。”

屋里崔知意听到楚晏回来，脸上涌现欣喜，可很快变得有些不安。

她有用艾草煮的水擦洗身子，身上不算脏，可生孩子后一直没洗头，她总觉得不干净。

崔知意表情一变杨婆子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笑着宽慰。

“夫人是我见过生完孩子最好看的妇人，皮肤干净，白里透红。”

杨婆子一边说一边打量崔知意，她没有开玩笑，崔知意确实比生孩子之前还要好看。

不是那种好看是弱柳扶风的柔美，是带着三分丰满的好看。

两种好看不一样，相比起来她觉得人要有些丰满才好看，加上皮肤白，真真是好看得很。

崔知意有些不相信杨婆子，哪有坐月子的妇人会好看。

不过好不好看也没用了，她现在只能这样，总不能这个时候涂脂抹粉，也不能去痛快地洗澡洗头。

别说洗头了，她现在戴着抹额，头发的都被包起来，说是不能见风。

眼下又是冬季，云州的天气阴冷阴冷的，她若是不好好养着，以后会吃苦头。

她看过那些月子里没养好的命妇，真是很不好，特别怕冷，后续吃各种补品都养不回来。

想到这里崔知意放宽心，正在坐月子不仅要吃好喝好睡好，还要心情好，若是心情不好，也会憋出病。

两个孩子喂饱了，崔知意整理好衣裳后让孩子趴在肩上，手轻轻拍着孩子的背。

刚吃饱要抱着拍一拍，拍到孩子打嗝为止，为了让吃进去的气体排出来。

而且刚吃完的孩子不能躺下，因为孩子胃部没发育好，胃部入口比较松，很容易回奶。

若是躺下回奶，一时不注意堵住孩子气管，会导致孩子窒息。

这个时候的孩子脆弱得一点小事就能被置于危险。

崔知意抱着小宝在房间里走动，偶尔逗逗杨婆子怀里的大宝。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杨婆子一听就知道是谁来了，把大宝放在床上后走去开门。

门一打开外面的风就吹进来，杨婆子转身出了门，把房间留给一家四口。

崔知意在里间，楚晏在外间等了一会儿，等着身上没了寒气才跨过屏风往里走。

快一个月没见，孩子出生都半个月了，看着床上放着的两娃娃，看着照看娃娃的她，一时间脚步都放得很轻，有些不敢过去。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回来的路上差点把马跑死，现在看到媳妇和孩子了，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做。

“愣着做什么，孩子出生都半个月了，你这个当爹的才回来。”

听到她半是幽怨的话，道歉的话就要说出口，又觉得这样的道歉毫无意义。

若是有事，他还会抛下他们母子。

眼看他眼里愧疚之意快要溢出来，崔知意抱起大宝走到他身边。

“这是你的大儿子，名字要父亲来定，我就先喊他大宝，你抱抱他。”

楚晏像是刚反应过来一样听话伸出一双手，十指张开两手并排，就好像跟人要饭一样。

看着十根手指挨着，一双手合并呈现碗状用力装孩子的他，崔知意嘴角一抽，想笑，但是忍住。

不得不说他的手很大，合在一起当个碗也能把孩子装下。

两孩子本身就比一般孩子长得小些，养了半个月从猫儿大小变成狗儿大小。

“把手松开，双臂弯曲。”

话一出口，楚晏像执行命令一般把手松开，双臂弯曲。

“稳住，保持动作。”

说着轻轻把孩子放在他怀里。

“手掌托住孩子臀部，头在手臂上，另一只手可以轻轻扶着孩子。”

崔知意满意地看着小小的孩子就这样放在楚晏怀里。

这是父母与刚出生的孩子最能认识彼此亲近彼此的动作。

孩子躺在他手臂上，目光则落在当爹的脸上，当爹的只要一低头就能看到孩子的模样。

“大宝吃饱了就算乖，只要他不难受就不会哭，你好好抱着。”

说完崔知意转身去抱二宝。

楚晏就这样盯着孩子，僵硬的手慢慢软和下来，像是抱着易碎的瓷娃娃，不敢用力。

孩子真的很小，五官就跟普通小孩一样，好像有点不好看。

刚觉得孩子不好看，孩子嘴巴一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一哭惹得崔知意抱着的二宝也跟着哇的一声哭了。

哇哇哇……

——

孩子哄好了，睡过去了。

楚晏看着床上睡着的两小子，想到刚才两小子嗷嗷哭的场面，看向崔知意的眼神很复杂。

“生孩子时一定很疼吧？”

崔知意刚给孩子盖好被子就听到他轻到像是呢喃的声音。

望进他那认真又愧疚的眼眸，她想安慰他，不想让他担心，可脑子全是生孩子时一次次阵痛，还有生完孩子后每一次压肚子。

她疼得都哭了。

“疼……很疼，但是，每个当母亲都是这样过来的，我还算幸运，身边有经验丰富的杨婆子，所以没疼很久。”

崔知意说着，望着他，想着他身上的一道道疤。

在他面前，她这些疼不算什么。

“你这一次离开这么久，有没有受伤？”

她知道他若是没有非常严重的情况不会不回来，就连她兄长都说云州一到年底就会出现混乱，听说已经闹出几条人命。

她兄长还说楚晏的处境不太安全。

这些话还是她套出来的，否则以她兄长担心她生了孩子不让她多想不让她担心的性子，一句话都不会跟她说。

不仅是她兄长，府里所有人都一样，他们不会把不好的消息告诉她，都想让她安心坐月子。

“都是些小伤，已经全部愈合。”

说完楚晏又把话题转了回去。

“跟我说说好不好？我想知道。”

想知道她是怎么辛苦生下孩子，想知道她当时在想什么，想知道她当时是不是很无助。

在他眼里，她一直很坚强。

可她嫁给他，留在云州，为他生儿育女，他却在她为他生孩子时没有留在她身边。

何止是他没有留在身边，她身边除了奶娘、杨婆子、王绫这些伺候的人，没有一个亲人在身边。

当时她该有多无助。

房间里很安静，崔知意看着他，看着他眼里的心疼，想起生孩子时疼得不行的感受，突然觉得委屈。

她想他在身边的，哪怕他在身边什么做不了，哪怕他就像穆子昭拉着易婷婷的手陪着生孩子，她也会跟易婷婷一样觉得有他在什么都不怕。

她怕啊！

都要生了都不知道自己怀的是双胎，看着自己的大肚子，她想过孩子会不会太大生不下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大夫把脉把不出双胎，杨婆子和奶娘也没有怀疑过她肚子那么大可能是双胎。

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做好她有双胎的准备，以至于当生下大宝后杨婆子摸向她肚子说还有一个的时候，她懵了一下。

为了生大宝她已经消耗了大部分力气，而且她是服用催产药的，羊水都快没了，若是不赶紧生下二宝，很有可能把二宝憋死在肚子里。

她怕，可她不敢怕，强迫自己必须赶快生下二宝。

她逼着自己镇定下来，逼着自己照着生大宝时一样肚子用力。

她明明已经很用力，可力气不如生大宝时大，所以过程更漫长。

那时一颗心就像被揪着，真怕再晚点孩子会出事。

好在两个孩子都安全了，拍了几下都哭出来了。

楚晏看着没说话却一直流泪的她，已经不用她说了，上前一步把她抱在怀里。

崔知意揪着他的衣服一直哭，可不敢哭出声，生怕哭声会让两孩子听到，怕吵醒他们。

眼泪很快沾湿他的衣服，而她压抑着哭，哭得身子都在颤抖。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更不知道该保证什么，只能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压抑着眼眶中快要溢出来的心疼和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