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和离之后找不到好人家才勉强嫁给一位大了很多岁而且经常不回家的男人。

易婷婷说完，看着穆子昭瞬间沉默下来的模样。

她不知道楚晏曾经有多风光，也没有见识过曾经的楚家公子被万人追捧的景象，只知道楚家出事后楚晏处在一个尴尬的位置。

世家不愿把花了十来年培养的嫡女嫁过去，只愿意把庶女嫁过去。

他们看中楚晏的本事，可太平年代，一个武将想要出头难于登天，何况还是一位没有家世不愿攀附权贵的人。

自从知道崔知意嫁给楚晏之后，她有打听过楚晏。

在别人口中这个人有本事却清高，一直觉得自己是当年的楚家公子，对于那些普通世家有些瞧不上。

不仅如此，人家还看不上同僚给他介绍的姑娘，立功留在京城的三年时间里并未做出多少成绩，最后不得不离开京城来到云州。

再后来京城已经没什么人提起这个人。

之前只是听说楚晏是什么样的人，如今来到云州，看到宅子里只有崔知意带着孩子，一位侍女一位奶娘两位家丁，身为丈夫的楚晏已经一个多月没回来。

她带过孩子，知道孩子都闹腾，一天到晚就会哭，哄都哄不好。

她更知道生孩子时有多可怕，她生第二个孩子时穆子昭提前半个月留在家里，生怕她出一点事。

家里还有稳婆等人，大夫也是留在家里。

总之什么都准备好。

即便什么都准备好，她生孩子时还是难产了，肚子疼了一天，却始终生不出来。

生孩子途中她一度疼得快晕过去。

好不容易生下孩子，她又出事了，又是针灸又是喝药，救了好久才救回来。

她无法想象崔知意怀着双胎却没有丈夫留在身边，也无法想象为什么一个女人能忍受丈夫一个多月不回来。

这跟守寡带孩子有什么区别，丈夫没在，亲娘不在，婆母也不在。

什么都要自己处理的日子，无依无靠，没人能帮忙出主意，这样的生活她只要想想就觉得一天都过不下去。

两人沉默了良久，心里都很不好受，尤其是穆子昭。

打听到的消息里面崔知意是幸福的，可真正看到却不是想象中的幸福。

家里真的没有什么男人走动的迹象，就好像孤儿寡母。

穆子昭知道楚晏忙，可不知道会这么忙，已经离家一个多月没回来，这还是家吗？

他认识很多武将，就没有这样忙的武将。

身为统领，并不需要亲力亲为，很多事情完全可以交给下属，自己抽时间回来。

楚晏明明可以这样做，要知道家里有媳妇孩子，孩子还这么小，正是需要回来的时候。

可楚晏在这个时候不管不顾，只顾着仕途，丝毫不顾及家里的媳妇和孩子。

更奇怪的是崔知意看起来很幸福，提起楚晏，提起孩子，都是幸福的模样。

“可能……她想要的幸福跟我们要的不一样，也有可能楚晏在别的方面能给她幸福，所以她才幸福。”

安静中穆子昭说了这么一句，说完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他越来越不了解她了，不明白她想要的生活的到底是什么样。

之前他一直在努力把自己能给她的幸福给她，给她很多很多好东西，给她足够的自由，给她穆家少夫人的尊重。

不管他怎么弥补，怎么给她各种好东西，人家没有表现出一点欣喜，从头到尾没有改变过决定，坚持不要他。

“不说她了，药已经熬好，你该喝药了，喝了药好好休息。”

一碗满带着苦味的药端了过来，易婷婷没有犹豫，直接喝了下去。

这几年三天两头喝药，一年下来有至少有上百天在喝药，今年最多，几乎天天喝药。

眼下这个药方是那位神秘大夫给的方子，说是至少要喝三个月，只不过每个月药量不一样。

一开始是三碗水煎成一碗水喝下，第二个月是两碗水煎成一碗水，如今一碗水小火煎半刻钟就可以倒出来喝，一服药可以煎三次，三次之后才丢掉。

喝了药，两人没再说话，开始休息。

——

穆子昭易婷婷夫妇过来，崔知意的日子变得更忙。

主要是易婷婷喜欢过来找她，聊聊往事。

起初穆子昭会陪着过去，陪了一两次之后觉得有些别扭，因为她们聊天基本上不会是他喜欢的话题，他只能在一旁安静陪着。

眼看她们聊的话题不是他能插嘴的，他把人送到，自己开始在云州走动起来。

去崔瑾所在的衙门看看，看看崔知意的庄子，看看桑山，看看屯田种粮的地方，看看军营。

他不在一旁当听众，崔知意觉得舒服些，主要是他偶尔的眼神让她不喜欢。

倒不是说什么深情款款的眼神，而是那种每次听到她说一些事情时会露出愧疚的神情。

她并不需要他的愧疚，多余的任何感情都不需要，只希望人家都能好好过各自的日子。

“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我跟子昭的事儿，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你眼中，我怀晨晨的时候你每次连着多日来看我，是不是都是在针对我们？”

易婷婷说着，直勾勾望着她。

崔知意看着易婷婷没有变化的脸，好像刚才的话只是闲聊。

“我没有针对你，从头到尾我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在不影响父兄仕途不得罪穆家的情况下远离你们，为了远离你们，我做了很多事，就是想大家看清楚你们之间有私情。”

“对于这期间伤害了你，只能说是你咎由自取，是你一直跟他纠缠不清，也是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一次次逾矩，而他容忍你逾矩，纠缠不休还一直欺骗我。”

“那些年对你们的小算计只是我的自保，我不想像穆子慎一样成为你们感情中的牺牲品，做不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我唯一的出路就是离开你们。”

易婷婷看着她，听着她云淡风轻说出这番话，想着那些年的痛苦，忍不住怨起崔知意，说话也变得难听些。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直接跟子昭说？只要你说了，只要你们没有感情，只要你配合，他对你还未有感情，会放你离开的。”

“即使短时间和离是穆家不允许的，你们也能假装是恩爱夫妻，等时间一到，他会寻到理由让你离开，你当时这样做了，我就不需要经历那些的痛苦。”

说着易婷婷摸着自己的嗓子。

“你听到了吗？我以前的声音不是这样，我有好听的声音，会唱我们那儿的小曲儿，我还有健康的身体，而不是肺出现问题，更不会抑郁寡欢那么多年。”

那些年的意外，那年早产，是一切毁了她开始。

穆子昭被逼离开京城到黎城的那三年，她被关在院子里，孩子被抢走，他也不在，若不是心里有口气咽不下去，说不定她已经死在那个时候。

三年后他回来了，她又要被强行送走，她不愿意走，只想着一死百了。

就是那一场大火，她没死成，却差一点成了哑巴。

哪怕经过这么多年的治疗，她的嗓子依旧有很大问题，沙哑，说话都不能大声，肺也有很多毛病。

这一切本不该发生的，是崔知意明明发现一切，还在假装要跟穆子昭好好过日子，开始让穆子昭对她有了夫妻之情。

她知道不该怪崔知意，可有时候她是埋怨对方的。

崔知意明明决定离开穆子昭，却让穆子昭对她生出感情，还做出那些揭露的算计，最后人家甩甩手走了，留下他们受折磨。

他们在一起是事实，可因为崔知意给他们增加很多磨难也是事实。

这一切一切伤害本不用发生，只要崔知意跟他们商量。

安静的房间里崔知意瞧见易婷婷涌上一丝怨气的眼睛，看着那张消瘦的脸，回想着对方刚才对她的指责。

易婷婷以为自己是受害者，怪她的算计害了这一对苦命鸳鸯。

她知道如今的易婷婷只是心里有些怨气，没有真想做什么。

可她为什么要担负这种罪名。

“我承认事情是我做的，也承认是因为我的算计才会让你遭受那些苦，可你没有资格指责我，也别说若是我在发现你们有私情的第一时间告诉你们，觉得这样就能一起商量出一个好办法。”

“你若是这样想，那我只能说你是个很愚蠢的人，以我当时刚嫁过去的小官之女身份，我若是直接告诉你们我知道穆家后宅的肮脏，你觉得以我当时无依无靠的身份，真的能活着吗？”

崔知意无所谓地笑笑。

“别开玩笑了，你以为穆子昭是什么人？一个刚嫁过来的新妇知道他的秘密，只要我稍稍透露出去秘密，足以毁掉整个穆家，你觉得穆子昭这个在官场上崭露头角的人，会让我活着吗？”

“当时的我可只有一位六品小官的父亲，我兄长还只是一名小秀才，而我刚嫁进穆家，还没在穆家站稳脚跟，穆伯父穆伯母还没真把我当成好儿媳，这样的我冒险告诉你们我知道了秘密，这不就是找死吗？”

崔知意说着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郑重提醒。

“婷婷，你有穆子昭保护，可以永远天真，你有他的爱，可以相信他不会伤害你，可我凭什么呢？难道就凭你们苟且之后开始算计，让穆子昭不挑名门闺秀，专门挑一个大门不出好拿捏的小官之女嫁进来。”

“说实话，你别当自己是受害者，咱们三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你可别忘了一开始是你们先算计，你们已经逼走穆子慎，怕穆子慎会闹事所以急着娶我进门，好掩盖你们之间的不伦之恋，你觉得一开始就目的不纯的你们，在发现我知道你们的秘密之后真的会留我一条命吗？”

“或许你觉得你会留我一条命，可我不相信，不相信一个逼死丈夫一个逼死弟弟的你们。”

看着易婷婷的表情变得极为难看，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崔知意像是发现了什么。

“看你这样子是不是被这些年的痛苦经历给洗了脑子，忘了你跟穆子昭当初是如何害死穆子慎，又是如何算计婚事让我嫁进穆家的。”

“你若是忘了，那我好心提醒提醒你记住你原来的身份，免得让你觉得穆子昭给你换了新的身份后京城中以及穆家都没人再提你之前的身份，就让你觉得自己是新的人，转头把换身份之前做的事全忘了，还指责我当初不该那样做。”

“你是换了身份，可不是失忆，以后在埋怨我时请回想一下你们一开始的算计，刚才质问我的话可不能再说了，要不然我指不定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