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做刀？

闻所未闻。

白卷儿心中疑惑更甚：“好端端的，为何要做成一把刀？”

佘忠半眯着眼睛，陷入某种回忆：“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白卷儿作出洗耳恭听状。

“不过我不太想说。这些跟你也没有关系。”

佘忠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把短刀，放在桌上。

这短刀以精铁铸成刀把，刀身晶莹闪亮，一面包着铁片，上面刻有奇特的纹路。

看起来杀伤力不算很强，只是刀尖处透出一点乌黑，给这短刀添上诡异之感。

“它现在属于你了。”

白卷儿拿起这把短刀，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也看不出这短刀的材质竟是镜子的碎片。掂在手里分量不算重，把手有些弧度，握起来很是顺手。

“这刀有什么奇特之处吗？”

白卷儿问。

“有。”

“还请前辈赐教。”

“这把刀的主人，注定会用它杀死自己的至亲之人。”

“咣当！”

短刀掉在桌上，一滴血沁在它的刀尖上，很快消失不见，刀尖的乌黑散去，刀面隐隐泛出红光。

白卷儿皱着眉看着手上被划出的细小伤口。

那伤口不大不小，却只流下一滴血，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此刀滴血认主，它不会伤害自己的主人。”

白卷儿亲眼见证，自然知道这话不假，他再开口，却不似刚才的恭敬：

“那我用它往我心口捅一刀，又当如何？”

这话颇似玩笑，却带着隐隐的怒意，泛着冰冷。

佘忠沉默片刻，道：“此刀伤人，亦伤己。”

白卷儿拍桌而起：“我已经忍你们很久了！锦烛用朋友性命逼我，你隐瞒事实骗我！我不缺这把短刀！”

“此法无解。”佘忠平静道。

“那这把刀的上一任主人，又是如何摆脱它的？”白卷儿半点不相信佘忠的话。

“他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白卷儿拧眉：“你说的那位，不会是……”

“这与你无关。”佘忠打断他的话，眉毛抬起，眼中精光乍现，“你要知道，不是你选择了我们，而是我们选择了你。”

“你如今，根本没有与我们谈判的资格。”

“收起这把刀，以后你就会知道它的用处。”

“无关？”白卷儿笑起来，“你说得倒是没错，上一任倒霉鬼是谁我自然不需关心，可现在这把刀既然在我手上，那我便杀了你，自然就知道这刀里有什么古怪！”

说到这里，白卷儿骤然暴起，手腕快速翻转，短刀闪电般直冲佘忠而去。

手起刀落，却只有几缕毛发掉落。

佘忠退后数步，眼中惊诧又兴奋：“你我境界悬殊，方才一击，你居然还能碰到我？”

“我可不是任凭拿捏的傀儡。”

白卷儿蓄势待发，眼神转换如狼般凶狠，“没有谁能随便左右我！”

佘忠不自觉往后退一步，暗暗心惊。

这少年一直隐藏着自己，可真正到了需要他拼命的时候，他会化身虎狼，以雷霆之势宣布自己的立场。

佘忠话里的傲慢与命令，显然踩到他的底线。

从一开始，白卷儿坐在这里，就从来没想过不平等的交谈。

电光火石间，白卷儿出现在佘忠身边，脚尖触到柔软的皮毛。

如果不是佘忠用了法术瞬移，他只怕已经被刀架住脖子。

“等等！”

佘忠架起结界，抵挡白卷儿第三次攻击。

“在这里动手，被外面的妖发现，你我都跑不了。”

白卷儿把玩着手里的短刀，杀人的利器在他手里像是蝴蝶在飞舞。

“我怕什么？”白卷儿冷笑，“事情说出去，师父会保我，你的尊主会保你吗？”

“我怎么记得，你刚才已经被软禁在温泉池了？”

他猛得抬手击打结界，就在结界被撞击后反弹的那一刻，明亮的火焰腾空而起。

“大地之火？！”

佘忠愈发吃惊，他从佘邪那里听到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

那腾起的火焰恣意盎然，隔着结界也可以感受到它的熊熊战意，里面蕴藏着毁天灭地之能。

白卷儿没有立刻破开结界，他仰头直视佘忠：“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这是一个台阶，是一个能将他们的对话重新拉回平等的机会。

佘忠不敢再小觑眼前的年轻人：“这就是你的命运，并非我所能左右。”

白卷儿战意稍息：“这把刀就非认我为主？”

佘忠点头：“我不过是在你必经的旅途上，帮助你经历你需要经历的事。”

火焰减弱。

“我不明白，你们是妖，锦烛是为魔族，你又是为什么选择我？”

“你知道浮像镜是如何被打碎的吗？”

佘忠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白卷儿：“……”

看起来佘忠并不需要他的回答，他自言自语道：

“浮像镜原本是妖族珍贵的法宝，它可以随时随地出现任何时候任何地点的景象。因为它的能力强大，引起了怨怼和争夺，后来在一次争夺中，它被打碎成三片。”

“镜中的镜灵死去，临死前用自己的所有法力保护了浮像镜。所以，那碎掉的三片可以分别看到过去、现在、未来。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保护碎片的法力越来越弱，每一次使用都会加剧镜子的损耗。”

“不仅如此，争夺与破坏并没有因为浮像镜的破碎结束，因为浮像镜的功能依旧存在，于是碎掉的三片又破碎，直到最后那碎片因为使用和碎裂而彻底无用。”

“现在，只剩下一片能看到现在的碎片，就在你的手里；一片能看到未来，我想它现在应该在锦烛手中，但是很可能那片镜子也已经失去效用了。”

“如果锦烛选择了你，那么我同样。因为他的手里，有一片能看到未来的浮像镜。”

白卷儿身上的火焰彻底熄灭。

“可他说他是同情魔族……”白卷儿喃喃道。

“很多事情，只看表面可不行。”佘忠也放松下来，“他应该让你给我带话了吧？”

白卷儿想起来，锦烛曾托他给佘忠带两句话。

“他说，他绝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他永不背叛。”

这两句话，白卷儿刚开始听到，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是显然，佘忠理解了。

“我明白了，你注定会成为一个非同凡响的人物。”

“我不知道你们修界如何称呼，可在我们妖族，我愿称你为天选之子。”

天选之子白卷儿从刚来就被系统赋予守护宗门、保卫天下的任务，如今连妖族能看到未来的大妖也这般说，那定是板上钉了钉。

告诉白卷儿如何隐藏使用自己的窥天眼后，佘忠目送他离去，眼里满是赞赏。

“若是他能是下一任仙尊之首，妖修两界仍可能是百年和平。”

须发皆白的老头儿佝偻着身子从暗处出来，把背后装的道具卸下，挺直腰杆，哪里还有鹤发老叟的影子？

他听到佘忠的赞许，心中有些赞同，却疑惑另一件事：“你为什么不告诉他那把刀可以在对方自愿受死的情况下夺走对方的实力？”

“他不需要知道。”就像佘邪当年事先也不需要知道一样。

佘忠静静地趴着，脸上露出微笑的表情。

他老了，好在他已经做完要做的事。

老头儿卸下伪装，正是连梁：“我得走了，妖王已经知道你与我有联系，估计下一步就会彻底搜查观景台，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佘忠缓慢地点头，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连梁最后深深看了佘忠一眼，也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