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雀彼时才十岁，因为有妖欺辱在居星里照顾他的妖姐姐，故意在妖的酒里放胡椒粉。那妖心思活泛，知道居星里归狐妖青青罩，不敢真在里面动手打架，就编了个由头把贺雀引出来，在居星里后街无妖处将他一顿好打。

白极救下贺雀后，他们在地上哼哼唧唧，趁白极不注意都跑了。

贺雀被套上麻袋打得鼻青脸肿，被白极解开麻袋放出来后，刺溜一下窜出来，拳头立刻就要往白极身上招呼。

白极轻轻松松捏住他的手腕，淡淡道：“他们已经走了。”

贺雀像是个狼崽子，恶狠狠地龇着牙，听见白极这么说，愣了一下，狰狞的表情逐渐消失不见。

他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水，眼瞳乌黑，像个小流氓一样恶狠狠道：“别让我逮到他们，下次把他们牙打断！”

白极没有说什么，只是用法术疗养他的伤口，让他不至于太疼，就打算离开。

“等等！”

贺雀在他身后喊。

白极转头，看着眼前的小孩忽然像变了个人，眼睛闪闪发亮，模样扭扭捏捏。

“你是修士吗？”

白极点头。

“那你能教我修炼吗？”

贺雀跑到白极面前，仰着小脸，脏兮兮的手紧张地交握着。

“你是人妖混血，学妖的修炼方法也是一样。”

贺雀赶忙道：“我知道，可是我学不了妖能自由吸收天地灵气，姐姐说，也许我适合的是修士修炼的方法。”

白极蹲下身，抬手摸了摸贺雀的额头：“你吸收不了天地灵气，是因为你筋脉滞涩，灵脉不通，跟人修妖修无关，既然长在妖界，还是按照妖的修炼方法好。”

贺雀有些呆，他的额头被温暖的大掌抚摸着。

从来没有谁会为了跟他说话，选择蹲下身子跟他平视。

不知道为什么，他眼眶有些湿，继而整个世界都模糊起来，大滴大滴的眼泪掉下来，在地上啪嗒啪嗒积成一片小水洼。

他倔强地想擦掉眼泪，可是越擦越多。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在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面前哭成这个样子，明明之前再狠的打也挨过、再恶毒的骂也受过，他从不曾为此掉一颗眼泪。

可是现在，他只觉的很委屈，身上很疼，身体一抽一抽的，哭成个泪人。

白极其实也有点慌，但是他戴着面具，不用担心被看到。

他蹲在那里，白色衣摆垂在地上，沾了些地上的污泥。

他没管这些，只是拿出手帕擦干净贺雀的手，毕竟脏手揉眼睛容易害病，这还是从之前养的小家伙那里的亲身体验。

贺雀哭够了，还抽噎着打嗝，小手却紧紧攥着白极的衣袖，固执道：“求求您，教我修炼吧。我想变强，那样姐姐们就不会再受欺负了。我有能力了，就可以挣很多钱，把姐姐们都接进去住。”

贺雀无疑是有运气的，他不知道他那天拉住的是谁，也许他再坚持一点，让白极把他带回月雾宗，他的命运就会不一样吧。

白极其实都已经心软了，但是贺雀在和姐姐们商量后，选择了留下。

白极不知道他们商量了什么让贺雀最终选择留在妖城，不过他倒也没刨根问底打探别人隐私的兴趣，既然贺雀做出了选择，他就举荐贺雀去万事楼，好在贺雀有几分实力在身上，顺利通过了万事楼的考验。

故事讲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

白极说：“从那之后，我偶尔来到妖城，会去看他，他也会每年都和我写几封信，告诉我他的情况。有些事，我有时也会拜托他去做。对他，我还是放心的。”

白卷儿听到这里，已经明白贺雀为何不去修界。

想来是居星里养他的姐姐们有谁知道贺雀的身世，见他执意要走，才不得已让他知晓。

贺雀现在的雄心壮志，只怕也是自那以后被养出来的吧。

如果他当时跟着白极回到月雾宗，恐怕还能当上自己的师弟，也不会在后来因为被佘邪发现端倪，直接被弄死了。

不过若是当时没有遇见白极，说不定他会一辈子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呢。

还真是世事无常啊。

白卷儿有些唏嘘。

只是他知道全部的事情，才生出无限感慨，这落在白极眼中，就是自己的大徒弟长吁短叹，对贺雀少年受苦一事颇为感伤。

你说一个才见过几面的人，忽然就跟人打探他的情况，还对他的遭遇如此感同身受，这是为什么呢？

白极如今失去情魄，对于感情一事就没那么敏感了，只能从自己的阅读经验和自身经历来猜测徒弟的心事。

“鄄笙，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贺雀来了？”

白卷儿正想着如何救贺雀，听到白极这一问，不假思索：“他这样一个人，没了未免太过可惜。”

“什么？”白极面露疑惑。

白卷儿回过神，赶紧找补：“师父，我是想贺雀这些年还和居星里有密切往来，出了青青这件事，我觉得贺雀只怕也自身难保吧。”

白卷儿并不知道万事楼背后的主人就是佘邪，贺雀其实一直在为妖王做事，但是白极很清楚。

白极试探道：“鄄笙，你很关心贺雀吗？”

“那当然。”白卷儿脱口而出，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妥，解释道，“弟子第一眼看到贺雀就觉得颇有眼缘，原来我们差点就是师兄弟的关系了。再说我与贺雀交过手，觉得他还真是个人才。”

“原来如此。”白极点头，似乎是信了白卷儿这番话，“那你对那若檀又是何心思？”

“我能有什么心思。”白卷儿装出不在乎的样子，“真得只是看他可怜，才说要给他赎身。他不想以色事人，又似乎很擅长酿酒，有自己的一技之长。还有，师父，我那天绝对没对他干什么。”

“既然如此，就按你的心意去办吧。”

“师父，那三师叔那……”白卷儿可怜巴巴地看着白极。

这件事肯定已经传到东方盛雪的耳朵里，只不过她现在还没有找白卷儿算账。

白极无奈地笑了笑：“盛雪那里，你就不用操心了。”

“谢谢师父！”

白卷儿高兴起来，正准备狗腿地过去给白极捏捏肩膀，一个低哑欢快的声音响起。

“师父，师兄，你们都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