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墙太厚，里面的声音都传不进来，气味也传不到外面去。

白极站起身，身上还是纤尘不染。

“连梁的记忆里只有乌淮，可是乌淮并不是魔族真正的幕后主使。”

“我已经封了连梁的记忆，走的时候记得带着他。”

白极说完这两句话，佘无就笑起来：“一个小修士，值得你这么费心？”

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白极并不想再和佘无斗嘴，他问：“你与魔族合作，可曾有什么发现？”

说起这个，佘无就有些窝火：“我也只见过乌淮，其余都是无足轻重的杂兵，究竟是什么魔头，谨慎地跟阴沟里的老鼠似的。”

说完，他见白极神色如常，故意道：“你手里不是还有个乌淮吗？用搜魂术强行搜查他的记忆，难道找不出什么蛛丝马迹？”

“乌淮现在的灵魂十分脆弱，就算是动用搜魂术，只怕还没开始他就要魂飞魄散了。”

白极淡淡道。

佘无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难得戳到白极的痛处，就有些不管不顾：“便是有十万分之一的可能，你不试怎么知道？莫不是你对他还余情未了，不肯动手罢？”

白极没有再说话，佘无挡在门口，他侧身出门，回到自己的监牢。

佘无跟在后面，见他盘腿打坐不再理睬他，可现在牢里面有意识的只有一人一妖，外面的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进来，他不肯一个妖无聊。

随手把大刀一扔，他曲膝坐到白极旁边，自顾自说道：“堂堂白极大仙尊，怎么就会想不开收了两个魔血？你说你对白鄄笙心有愧疚我信，那白乐安怎么回事？总不会是因为你看见他可爱可怜，便要再破一次例？”

白极闭目不答。

佘无不依不饶，凑到白极耳边，偏要说给他听：“怕是白乐安当时披着破布可怜巴巴地看着你，让你想到初见乌淮时乌淮那狼狈的神态吧？”

白极的睫羽微微颤动一下，却还是不发一言。

佘无啧啧有声：“都是被唾弃的魔血，都那么可怜弱小无助，乌淮时你给他一块糕点救他一命，他就不惜一路乞讨也要跑到你身边，全是靠可怜博同情，还用青木之气伪装自己，最后却是个大尾巴狼。”

他摸着下巴，仰头看牢房的灰白石顶：“这么一看，你那个小徒弟白乐安目前和这个乌淮何其相像，啧啧啧，真是细思极恐啊。”

白极忍无可忍，睁开眼睛道：“你若是肯告诉我那天佘邪在狐狸尸皮里发现的凤羽是怎么回事，我就告诉你我是怎么想的。”

佘无不可能告诉他。

就他了解的白极而言，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爱多管闲事，自己是修界之首，便无论如何也会帮见过的修士一把。不仅如此，若是遇到没谁管的，那就更要管了。

正如这个连梁，明明不过是修界一个不知名的散修，又嫁到妖界来，本就算是与修界不相往来了，可白极把自己弄入狱后，哪怕知道连梁所知甚多，却仍执意要救他。

贺雀是凤王私生子且包藏野心的事，他分身乏术没来得及根除，想必等兄长腾出手来就会察觉到其中的端倪，届时贺雀必死无疑。

可若是让白极知道了，恐怕会想着把贺雀带回修界以救贺雀一命。

但白极当上掌门后，就被十方长老会掣肘，刚开始不懂规则，还被里面的长老成员狠狠教了一番作为上位者的道理，现如今心性已变，为人更是淡漠，也许为了妖界和修界的大局考虑，不会插手贺雀的事。

可他刚开始当掌门面临各方压力时就能带回白鄄笙，如今又捡回一个白乐安，难保他不会再保住一个贺雀。

佘无想到这里，越发觉得自己不告诉白极是正确的，不能为了八卦，就毁了大局，哪怕是白极的八卦。

白极见他闭口不言，又道：“妖族有妖族的内务事，宗门有宗门的内务事，你说是不是？”

佘无严肃下来，说的是另一件事：“你在房上偷看这么久，兄长他就一点没发现？”

凤羽的事本是秘密，佘邪密召凤王和狐族长老后，这个消息就烂死在三妖肚子里。若是白极也清楚，只能是在暗处观察着佘邪，而佘邪却没有发现。

白极道：“佘邪很不错。”

只是遇上了白极，这份天资就有些不够看了。

佘无懂他的未尽之意，于是又沉默下来。

石墙那里出现松动的迹象，灰粒簌簌落下，可见背后进攻的猛烈。

佘无意外地挑眉：“来得比想象得快不少。”

白极也看见了，又见佘无已经开始兴致盎然地掏绳子，便指着连梁牢房的方向道：“这里的恶妖如何尽被屠戮我已经想好说辞，你现在先把连梁装进你的乾坤袋里，一会儿打起来，容易忘记。”

佘无悻悻丢下绳子，过去把连梁连着被子装进乾坤袋里，回来时见白极捡起绳子看，又有些得意。

“那是捆仙绳，用的是天山月光蚕的丝，坚韧难断、水火不进，还在九九八十一道束灵咒符化成的符水里浸泡七七四十九夜，被捆缚者体内灵力运转不能，便是你也不行。”

石墙晃动的厉害，烟尘簌簌，石块滚滚落下，马上就要被攻破了。

白极“哦”了一声，已十分自觉地把那绳子套了一个结绑在手腕上，佘无晃晃脖子，手骨捏得咔咔作响，脸上血气更甚，显出一种癫狂之状来。

若是有熟悉他的妖在场，才会发觉这才是他们见过的那个熟悉的暴戾殿下。

他上前一脚踩碎白极身边的锁链，扯过绳子，把白极拉了一个踉跄。

白极反应也快，立刻抬脚去踢，手上已经握着佩剑，朝佘无面门刺去。

佘无躲过，白极的剑顺势偏转，去砍那绳子，剑与绳子相交，竟发出金石相击的声音。

那绳子没被斩断，下一秒佘无一脚踹来，用了十成十的力。

于是当那石墙终于轰然倒塌的时候，大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白极的剑被踹飞在一边，整个人撞到墙上又滑落下来，口中吐了血。

而那罪魁祸首，满身血腥的暴戾龙妖，嘴角挂着狞笑，说道：“难道在白仙尊眼里，这妖王佘邪做得，我就做不得？”

他又转过头，耀武扬威似地狠狠扯了一下手中牵着的捆仙绳，白极手腕本就纤细，现如今又没有灵力护体，绳子绑得又紧，于是那一声骨骼错位的声音在这巨大的空间里就显得格外清晰。

佘无直盯着佘邪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兄长，有事只会请救兵，如今白极已经在我手里，你的王位可还坐得安稳？”

白卷儿眼见着这一切，看见那地上的白衣如今满是血与灰，脑中嗡了一声，气血直涌上头顶，手中的剑握在手里，人已在半空，就要暴劈佘无。

可已有人比他更快，如离弦之箭，又像是一头愤怒的豹子，怒吼一声，挥剑直冲佘无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