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次内战，妖族伤亡惨重啊。”

眼看白卷儿和白乐安都离开了，一个留着公羊胡子的修士来到白极身边，捋着胡子如是说道。

“确实会很惨重。”白极看着远处升起的硝烟，妖宫那处亮起火光，焦糊的味道已经飘到这里来。

公羊胡子见白极并不是十分想搭理自己，眼睛转了转，又道：“这件事，某不才听说，和白仙尊您似乎并无多大的关系。可您这次却亲自来了。”

白极瞥了他一眼：“妖城与我月雾宗相邻较近，跑一趟也没有多远。”

“只是为了东方仙尊的安危？”

白极终于收回目光，转而端详着眼前的这个修士，很明显，他和其他想来和他聊天的修士并不一样。

他带着很强的目的性，言谈之中也没有多少普通修士对仙尊的敬意。

“你是谁？”

公羊胡子笑笑，继续捋他的胡子：“白仙尊明知故问了吧？”

“既然是十方长老会的眼线，不去看妖族的内况，来白某这有何贵干？”

公羊胡子一听，连连摆手：“仙尊真是折煞小人了，要不是因为仙尊这一趟，小人哪有幸见妖族这自相残杀的盛景呢？”

即便修界和妖界已经签订和平协议，却仍然避免不了各界有强硬征服的主战派。

当初在十方长老会白极力排众议主张和平，自然免不了成为一些人的眼中钉。

十方长老会是修界至高的组织，他们对各方人士都有任用，以此来平衡修界各方错综复杂的势力。

如今眼前这个，明显是修界的主战派，似乎还很激进。

没想到这次十方长老会这么不放心，这次居然派了主战派的人来监视自己。

白极心里冷笑，没有说话，只在那静静地看着他。

一个人的独角戏一点都不好唱，公羊胡子没有得到回应，只得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道：“白仙尊，我就直说了吧，您的手段当年大家都见过，十方长老会也都清楚，您来这究竟是什么目的，小人在这段时间观察了许久，也没琢磨过来，这样的话，十方长老会那边小人可不好交代啊。”

何止是没琢磨过来，白极这段时间一直呆在金碧宫，几乎都没怎么出去，他又进不了妖宫，根本连白极的身影都没看见多少。

白极依旧静静看着他，这份平静带着无形的气势，是白极轻易不会显露在人前的顶层人物的气场与压迫，足以让绝大部分人不敢再在自己面前造次。

公羊胡子自然就是其中一个。

他本就是强撑的气场，所以就带了些刻意的讽刺与傲慢，这大概，也与他其实是个瞎子有关。

他接了这烫手的差事，却还是心有不甘，于是一能和白极接触就迫不及待地展示自己的不屑，结果却对对方一眼看破，看出他里面的自卑与恐惧。

公羊胡子看不见，却能感受到周围无形的气场，他不受控制地低下头，恨不能把自己钻进地里，再开口带了点小心翼翼的威胁：

“白仙尊，您要是信不过我，只能等回去自己和十方长老会交代了。小人只是奉命行事，既然敢来问您，就没存瞒您的心思。”

“还要多谢你。”

白极忽然道，语气里带了些温度。

“嗯？”

公羊胡子微微抬头。

“我的徒弟们少不经事，你要是想从他们那里下手会很容易，但是你没那么做，我难道不该感谢你吗？”

这语气轻飘飘的，没带什么感情，公羊胡子背上却出了一身冷汗。

当年主战的修士有人出馊主意，想从白极身边的人下手，便安排一个人跑到山脚下装作去卖糖炒栗子，和从山上下来的白鄄笙与白峰搭话。

只是搭话而已，那个人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做什么。

第二天他被人发现时，被吊在梁上，手脚筋都被挑断，大化羽境的修为被废得荡然无存，人们解开他的绳子后，他疯癫哭喊，不顾阻拦，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现场只留有一封信。

信上说，敢动月雾宗的人，就让他生不如死。

这自然该是白极的手笔，但是除了那封信，他们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这件事是白极做的。

时至今日，也没有人知道那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唯一为大家所认同的是，这个撞死的人就是一个警告。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这个故事依然在震慑人心。

美人都是蛇蝎心肠啊。

山羊胡子来得时候，听到这件事，心里感叹，明白为什么这个差事分摊到他苏家，他苏家的兄弟都不想去，反而派了最受排挤的自己来。

他这时就庆幸自己是个瞎子，虽然看不到那传说中惊天动地的美貌，但也不必看见白极此刻的样子，他本能地觉得他承受不起。

此刻分明温度不低，可山羊胡子只觉得浑身发冷，手脚冰凉。

“你是个机灵的人，我并不想为难你。”

白极看着眼前的人此刻像个鹌鹑，略微收了收自己的气势。

“想要保命，就现在离去，回去你如实禀报即可，我自会给十方长老会一个交代。”

山羊胡子这才醒悟过来，自己吸取教训，没敢在白极徒弟面前冒头，是这件事救了自己一命。

他也算是得了句准话，道谢后抬脚就要溜，冷不防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句：“苏意。”

山羊胡子汗毛倒竖，他特地易容，言谈间也闭口不提自己的姓名，口音也没什么问题，结果还是被看出来，连名字都被叫出来了，第一仙尊果然恐怖如斯。

他僵直着身子，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头，却又听到一声轻笑：“你这个人情我记住了，路上不必着急，不会有人动你。”

作为敌对方，苏意听到这句话，应该更加惶恐才对，可是那嗓音温和可亲，言语间还带着说不清道不明地真挚，竟让人真因此松一口气，心里也有些飘然。

可怕，太可怕了。

苏意这么感叹着，脸上却控制不住浮起一抹笑来，没有转身，心里反而有些坦然，脚步就松快起来。

白极面无表情地转身。

他继续看着妖城的方向，手背在后面，心里却并不轻松。

他怎会看不出来自家大徒弟身上的变化，只是现在正是紧要关头，他没办法仔细查看，但愿一直到回宗这段时间，不要被十方长老会那边的人发现什么端倪。

现在最重要的，是一会儿的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