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星沉贪婪地享受着最后一丝疯狂，就算死他也不想放开她的身体。

凌灵月感觉到眼前的人动作渐渐变慢，从波涛汹涌的浪花渐渐变成风平浪静的海平面，仿若刚才的一切都只是错觉。但周围的安静，和闭着眼眸，再也不会醒来的白星沉，无不在提醒着这一切都是真的，整个云霄宗就剩下她一个活人了。

她叹了一口气，眼底露出浓浓的悲戚，她杀了她的师父白星沉，杀了她此生唯一的爱人。

凌灵月将染着血的剑从他的身体抽出，按着他的头轻轻地让他躺好。她的目光停留在他惨白的脸上一瞬，他的脸庞安静而祥和，好似睡着了一般，原来死去也能这么好看。

凌灵月回过神，穿好衣衫，顾不得整理凌乱的发丝，夺门而去。

入目一片血色，没有红绸，更没有喜堂，白星沉死了，婚礼的幻境也就消失了。

现在这里只是被屠门的云霄阁，人和妖兽的尸体遍布，到处都是未收敛的尸骨，残尸断臂。

凌灵月慢慢走着，眼神空洞而麻木，她吸了吸鼻子，浓重刺鼻的血腥味冲鼻而入，而此刻她也不觉得恶心了。

天色渐黑，月色被阴云遮住，就连星星也不肯露出一颗。

整整一夜，凌灵月把师兄弟和师叔师伯的尸体安葬在后山，身体的麻木让她感觉不到劳累，最后她把白星沉的尸体单独放到一边，他不配葬在这里，更不配与同门师兄弟合葬。

这里是修仙剑派第一大宗门云霄阁，也是她生活了十年的故土，几日前人妖大战，战况惨烈，死伤无数，云霄阁全派灭亡。

而白星沉贵为云霄阁的玉面仙尊，却忽而变了一个人一样。从前凌灵月从未感知到他体内还有另一个意识的存在，他就是隐藏多年，最终彻底觉醒的灭世妖神。

白星沉就像一个无情的屠杀工具一般，人妖都不放过，她看到师兄弟一个个死在他的剑下，无一不惊恐万分，而他只是冷笑着，做着这世间最冷酷的杀伐。

凌灵月仿若看着一个魔鬼，她不懂她喜欢的师父为什么会是灭世妖神，仿若世间的一切都死绝了才好。

现在云霄阁所有人都死了，罪魁祸首也死了，她想，她也该死了。

清晨一缕微光洒下，她却感觉不到任何温暖，旋即她动了动僵硬的眼珠，朝东方看去，却看不到一丝太阳的踪迹，那几片阴云，像狗皮膏药一般甩都甩不掉。

忽而凌灵月喉间一阵腥甜，一口黑血自唇边流下，她笑了，毒药终于发作了。

那壶合卺酒她放了两种药，一枚毒药用来毒死自己，一枚麻若丹用来麻痹白星沉的神经，让他在最沉浸的时刻，放松警惕，这样凌灵月才能得手。

凌灵月早已吃下麻若丹的解药，她也知晓白星沉变为妖神之后就是百毒不侵之体，所以毒留给自己，剑留给他。

很快她心口一阵绞痛，额头青筋现出，她捂着胸口站起，跌跌撞撞地走向后山，目光所及，白星沉正孤零零地躺在青草之上。

凌灵月慢慢走过去，弯腰折腿，躺在他身侧，歪头一看，白星沉的脸庞近在眼前，依旧是仿若睡着的模样，让人不忍心打扰。

她嘴唇微微颤动，轻轻道：“师父，今日是我爱你的最后一日，亦是我恨你的最后一日。”

“如果能重来一次，我一定会在你妖神意识觉醒前杀了你。”

她愣了一瞬，又补充了一句，“还有，我再也不要爱上你了。”

说完她唇边又涌出一缕暗色的鲜血，淌在她的脸颊上，眼睫微微颤动，直至完全阖上。

忽而天空薄雪飘落，洋洋洒洒地落在云霄宗，白茫茫一片，似是要把一切的罪恶和鲜血掩埋。

“如果重来一次，我再也不要爱上你。”

**

强烈的日光洒在身上，微微晃着眼睛，凌灵月长睫乱颤，渐渐适应高悬的光线，只见迎面而来的剑光就要劈下。

凌灵月心中警铃大作，以为是师父在大开杀戒，她陡然灌满灵力使出翻云剑式，把面前的剑锋劈成了碎片，同时一声沉闷的摔地声响起。

凌灵月听闻忽感一丝熟悉，往前望去，只见高台上不远处一红衣少年面目扭曲地在地上蜷缩着，嘴角有鲜血渗出。

他不是师父，然而还未来得及反应，一张张熟悉而鲜活的脸簇拥过来，他们高喊着，欢呼声不绝于耳。

“凌师姐赢了！”

“凌师姐又是第一！”

“就说嘛，凌师姐是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

凌灵月不由得一阵错愕，她不是死了吗？这是......梦吗？

这时小师妹金橙子贴过来，扬着笑脸，脸颊酒窝浅浅，满眼得意地晃着凌灵月的手，“师姐，你知不知道我跟他们打赌赢了好多钱呢。”

凌灵月脑子嗡得一响，脑海中闪过前世金橙子血溅当场死不瞑目的场景，再次见到活灵神现的她恍若隔世，这个梦未免有点真实。

她鬼使神差地抬手掐了一下脸颊，痛感逐渐蔓延，周围的欢声笑语不断地灌入耳中，凌灵月环视一周，她呆愣住，有些不可置信，这是真的？

就在这时刚才被打败的红衣少年艰难的站起来，跌跌撞撞走来，高扬着头，满是一副不服输的样子，“凌灵月，算你狠！”

凌灵月认出了他是大师兄苏城，忽然意识到刚才用尽了全力差点把他打死。

她抱歉地伸出手，话说到一半却又顿住，“师兄.....”那声“对不起”硬是卡在了喉咙。

苏城闻言，似是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一瞬间的惊愕，转而又斥道：“干什么？虚情假意！”

凌灵月听闻并未恼怒，看到苏城一副趾高气昂的傲娇样，竟觉得无比熟悉和亲切，反而嗤嗤地笑出了声。

然而在苏城看来却满是挑衅，他默认地把凌灵月的反应当成了嘲笑，脸色一黑，活像一个受气包，质问道：“你笑什么？”

凌灵月收起笑容，“没事。”

苏城捏紧手指，脸色更黑了。

凌灵月别过头去，当做看不见。

直到这一刻，她才确认她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