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千元被呛地说不出话，他本意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今日都快把赵赫然这尊佛送走了，结果又出了一档人命案。现下处理轻了赵赫然绝不放过，处理重了，又觉得是云霄阁亏了。他一时气血翻涌，他若是不好好管管，他们岂不是要翻天了。

这时，苏千元脑中一闪，蹙了蹙眉，看了身形纤细的姜落笙一眼，叹了一口气，下定决心道：“姜落雪死于赵无痕之手，赵无痕紧接着又死于凌灵月之手，一命抵一命，事情到此也罢了。没料想，今日姜落笙竟误杀了肖川。特此判决，把姜落笙打入不寸之狱，十年。并且连同今日在云霄阁衅事之人，每人各罚戒鞭一百。”

“不要。”姜落笙猛然抬眸，摇晃着头，早已哭得花容失色，她不去不寸之狱，她不去。

不寸之狱乃是修仙界共同的牢狱，通常乃是十恶不赦之人才会打入此地。里面犯事的人妖都有，囚犯都会用缚灵锁束缚，灵力尽失。里面常年斗殴，还有吃人的妖怪，曾听说有一个被关了一年的道士，放出来后，瞎了一只眼睛，少了一个耳朵。还有很多去了不久，就惨死在里面。

“师父，我知错了，我知错了。我不想去不寸之狱。师父，你救救我。”姜落笙此时也顾不上形象，爬向袁清清，渴求师父能够为自己求求情。

袁清清见状，内心不忍，刚想出声，就听赵赫然应了下来，“好啊，就依苏掌门所见。”

赵赫然知道不寸之狱的凶险，大部分人都有去无回，并且那里有他们的狱卒，姜落笙的生死完全可以被他们拿捏。。

袁清清见他应承下来，抿唇不语。姜落笙确是犯了错，也该罚。并且不寸之狱也并不是没有生机，她会给姜落笙法宝助她一臂之力的。

“师叔，我错了，我认错......不要罚我去好不好。”见师父未理她，姜落笙朝苏千元爬去，伏下身子，不停地往地上磕去。

一阵“咚咚”声砸入耳际，苏千元弯腰扶住她的额头，“既然认了错，就得认罚。你也不用过于害怕，不寸之狱不是洪水猛兽。”

姜落笙彻底绝望了，她双手紧扣地面，又朝赵赫然求饶着，“对不起，我错了，赵掌门，求求你，我真的不想去不寸之狱。”

赵赫然一脚甩开他，厉声质问道：“那我儿子想死吗？肖川想死吗？”

姜落笙病急乱投医，又扯扯凌灵月的衣襟，“凌师姐，你救救我。”

凌灵月见状于心不忍，朝苏千元出声道：“师叔......”

苏千元出声打断了她，“别再说了，你作为师姐不去劝架，还和她一起胡闹。”

苏千元负手而立，看向跪在地上的灵境山弟子，还有本派的凌灵月，姜落笙。声音冷淡，“去戒律堂领罚吧。”

白星沉闻言眸光一动，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凌灵月受伤流血的手臂，此时才移开，而后往前走了一步，径直跪在苏千元身前。

“徒不教，师之过。小月犯错我也有责任，罚我吧，师兄。”

一双双眼睛投过来，皆惊愕不已。

凌灵月陡然抬眸，师父跪地的身姿就在眼前，她忽而一阵心酸。

苏千元没料到，白星沉竟然对凌灵月能做到这种地步，不就一顿鞭子吗？又死不了人。

赵赫然率先出口，言语讥讽，“徒弟犯错，师父受过，还真是前所未闻，今日云霄阁果真令人大开眼界。”

“星沉，你在这里胡闹什么？”苏千元头疼不已，一群弟子不懂事算了，作为长辈也在这里胡闹。

白星沉又重复了一遍，“我是认真的，师兄，罚我。”

凌灵月：“师父，你何必呢？”

苏千元此时踌躇不已，让堂堂仙尊与弟子一同受罚，这的确前所未有。但白星沉爱徒心切，现在一副执着认真的模样，如果不应了他的意，今日这件事没准就没完了。

苏千元斟酌片刻，最后下令道：“既如此，白星沉替凌灵月领戒鞭一百。”

玉清仙尊袁清清一双眼睛直落在白星沉身上，惊愕，惶然，各种神色交错，她从没想过白星沉宠溺凌灵月到了这个地步。

她又看向凌灵月，心中说不出的嫉妒，明明先认识白星沉的是她，凭什么凌灵月一来，就夺走了白星沉所有目光。

姜落笙也惊了，她求了这么多人，就算是师父也没有给自己求情，凭什么凌灵月的师父对她这么好，她也杀了人，凭什么什么惩罚都没有，她不甘心，凭什么呀！

凌灵月深觉不妥，但又想到赵无痕本来就是白星沉杀的，一百戒鞭而已，他想替就替了。

白星沉起身，转向凌灵月，看着她暗红的手臂，语气温柔，“你先回青竹峰好好包扎伤口。”

凌灵月抬眸对上白星沉的眼，一时内心微微悸动，说不出的复杂。

她还是去了戒律堂，长台上跪着一众受罚的人，只有师父一个人乍为显眼。戒鞭一鞭鞭落下，白星沉的身体随着颤抖，一道道血痕触目惊心。

刑罚完毕后，灵境山的人暂歇在云霄阁，姜落笙被关押进牢房，过几日会派人把她遣送至不寸之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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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悬中天，晚夏清风。

凌灵月包扎好伤口后，思量许久，还是来到了白星沉的竹林小苑。

她敲了敲门，“师父，方便进去吗？”

“进来。”话音刚落，里面就传来师父的声音，带着点暗哑。

凌灵月推开门，只见白星沉身着白色中衣，坐于美人榻上，纤纤墨发垂到腰际，她缓缓走近，手指摩挲着袖中药瓶的纹路。

“你的伤怎么样？”

“你的伤怎么样？”

二人心照不宣，同时问出了这句话，四目相对，凌灵月又垂下眼。

“已经上过药了。”

“已经上过药了。”

又是心照不宣地同时答了话，凌灵月见此，收起了袖间的药瓶。

这辈子凌灵月把姜落笙，从虎口里救了出来，却又堕入了另一个深渊。虽然肖川以后也会死，但现在姜落笙提前把他杀了，她也被打入囚牢，一入不寸之狱，生死未卜，也就是说姜落笙很可能会死。

这样看来，这辈子和上辈子也没什么区别，重来一世就算阻止了一个悲剧的发生，但又会引申出另一个悲剧，该死的人都会死。

那师父终有一天会变成妖神，人族和妖族动荡，云霄阁的覆灭，都会重演一遍吗？那这次重生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有什么事情真的被改变了，是不是也说明这辈子是有可能被改变的。现在看来姜落笙是一个突破口，她知道姜落笙很想活下去。

凌灵月试探性地提了一句，“姜师妹的心里肯定有诸多不平衡。”